打開心窗:幸運的周伯伯

  大家都說周伯伯一生十分幸運。家境不俗,而且身為哥哥,弟弟們都聽他的。長大後,兄弟各自娶妻,幾家人仍不時來往,節日時彼此拜會。每逢過年,小孩子排隊喊「大伯父」,說些吉利的話,那場面甚是熱鬧。旁人看著,都說周氏一家兄友弟恭,互相尊重,在如今的社會中實屬難得。

  這種良好關係,直到周伯伯驗出身患重疾時,更顯得鞏固了。那一天,醫生告訴周伯伯,他的病症已到第三期,周伯伯當場就昏倒了。醫生連忙替他救治,聯絡他的家人;很快地,周伯伯的弟弟和弟婦都趕來了。第一個來到的,聽醫生說了情況,轉頭便向其他人報告一遍。其他人坐在病房外面,又用電話向遠房親戚繪聲繪影地描述起來。到周伯伯醒來時,消息已經傳開了。

  周伯伯從此就住進醫院裡,再也沒有離開。周伯伯沒有子女,他的弟弟們為了表示關懷,各自差遣家中的外傭每日到醫院探望,因此周伯伯的床前總是站著傭人。周伯伯睡著時傭人便玩手機,周伯伯睡醒時傭人便批蘋果給他吃,也不管周伯伯吃不吃。周伯伯不懂英文,不跟傭人講話;傭人見周伯伯沒吩咐,也不主動作些甚麼。其他病友見到周伯伯天天換傭人以為周伯伯是極富有的人家,也不便上前搭訕了。

  這一天,弟婦帶著一位遠房親戚朱太太來探訪。朱太太因為擔心病人要戒口,甚麼也沒帶來,一心想跟周伯伯好好的談談天。到了病房門口,弟婦把手信拿出來,是一盒野生高麗蔘。朱太太見了,說:

「我聽說患這個病的,飲食要清淡……」

弟婦嘆了口氣: 「可是,三叔上個星期送了燕窩。 」

朱太太吃了一驚: 「燕窩!不是說要戒口嗎?」

弟婦又嘆了口氣: 「可不是,但他既送了燕窩,我們也不好意思不送點好些的東西。這也是我們對大伯的一點心意。」

  又過了幾天,朱太太再到醫院探訪周伯伯。這次她獨自前往,到步後,見到周伯伯的另一個弟婦站在床尾較遠的位置,手裡拿著手帕,捂著鼻子。他上前跟她打了招呼,交換了幾句病人的病情。朱太太一邊說,一邊嗅到一陣異味,病床上傳來的,是排洩物、汗味、口臭混在一起的氣息。朱太太建議替周伯伯抹身,弟婦尷尬地笑道:「這樣不太好吧﹖我是女的,他是男的。何況他是我大伯,我豈可這樣不尊重呢?」

  朱太太忍不住,找來一個小盤,往洗手間裡倒點熱水;拉開周伯伯的睡衣,背脊後的皮膚一片紅斑,應當是許久沒清潔過,都出疹子了。護士走過,看一眼朱太太,又看一眼周伯伯的弟婦,自言自語地說:「總算來個管他的了。 」朱太太聽見,不禁掉眼淚。弟婦依然站在床尾,小几上還放一盒未開封的高麗蔘。就這樣,一生幸運的周伯伯,才病了幾個月就離開人世了。

打開心窗:壓得好!

  喝茶,是中國人的愛好,早上可以一壺兩碟,閱報聊天,實在是生活的福氣與享受。中國茶的品類不少,酒樓一般供應的有龍井、水仙、壽眉、鐵觀音和普洱,其中以普洱最多人喜歡。

  普洱在中國茶之中,可說是冠軍茶。它是最平民化,最普通的茶,幾十元都可以買一斤。因此一般人家都能飲普洱。但普洱又是最矜貴,最值錢的茶。一些優質的陳年普洱,卻賣到幾千元,幾萬元,甚至十幾萬元一両,比冬蟲夏草更昂貴。賣茶葉的店,三數千元一斤的茶葉並不多,但三數千元一個普洱茶餅(5両左右)卻只能算是中價貨。

  和其他茶葉相比,普洱真的是別具一格。其他的茶葉都是散茶,雖然普洱也有散茶,但最基本和最傳統仍是茶餅、茶磚和陀茶。把茶葉緊壓成茶餅或茶磚,最主要的原因是為了運輸上的需要。因為古代運輸靠馬,要由產地雲南把茶運到省外,無論是一袋袋,還是一箱箱,散茶不但耗費空間,並且容易漏失;山路崎嶇,長途顛簸亦會令茶葉散碎。因此茶商就發明先把茶葉蒸軟,再用重物壓成茶餅茶磚。普洱的形態和品質經此一壓,它的「命運」從此改變。

  因為茶餅緊壓的程度不但改變茶餅的體積,更會影響茶餅吸收空氣和濕氣的份量,也就影響了茶餅的陳化過程。換言之,壓茶的力度如何,不只關係茶餅的數量,更會直接影響茶的品質和品味。所以即使是同一茶廠同級數同年份的茶餅,因為壓緊的程度不同,陳化的過程就會有異,品質就有高低。

  壓得太緊,茶葉之間密度會太高,茶餅內部吸收空氣和濕氣就不暢順,不利陳化的過程。但壓得太鬆,不但會影響運輸的效益,並且造成茶葉的陳化速度太快,茶的韻味就不夠深長。所以,壓茶的力度適中最好。茶餅要不鬆不緊,茶質才會變好。

  普洱性質溫和,其實老中青少都合適,但它卻被稱為老人茶。最基本的原因,是上了年紀的人喝其他比較濃烈的茶,容易引起失眠或其他的反應,但普洱性質溫和,所以成年人比較喜歡。其實更深層的原因,是普洱的茶韻,要經過歲月的沉積而有。要喝好的普洱,不但所費不菲,而且還要有點經歷,才能懂得享受。所以稱普洱老人茶,應該不是貶意,而是抬舉。

  如果我們感到時間太趕,壓力太大,不妨泡一壺好普洱,把杯聞香,想想它壓餅和陳化的過程;然後淺酌慢嚐,感受那回甘的滋味,也許能夠幫助減壓和轉化心靈。

打開心窗:控制不了

  超市裡,一個孩子拉著媽媽的手、拖著不穩的腳步在貨架之間張望,前面的貨架正擺著包裝誘人的條裝糖果,手舉起了,目標到了,一手就抓起他的至愛。在無法預知的一刻,一個拉力,糖果離手而去,人也因此站不穩,吊在媽媽的手中。

  就是這一個拉力,糖果沒有了,原本的夢想幻滅了,悠閒的一刻變得緊張,就是這突如其來的拉力,把一切改變了。眼淚奪眶而出,媽媽沒停的責備,還有旁人的注目、議論聲、勸說聲。

  隨著摸不著頭腦的做人道理停了,看著空空的手,心裡嘰咕是:為甚麼奪去我所愛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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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從大路慢慢轉入小道,車速甚為緩慢,司機按著交通規則,預備穿過十字路口,進入下一條小道。在無法預知的一刻,隆然一響,車頭被右方小道衝出來的車子撞著,車剎停了,但車頭盡毀。

  就是差了這一點點,車毀了,原定的去路被截住,要做的事要暫且放下,要見的人要另約。就是差了這一點點,生命裡多了一個片段,一個沒想過會發生的片段。從隆然一響開始,見警察、收信、落口供、上庭…。

  隨著一切車禍的處理程序,看著吊車把毀壞不堪的車子吊起,望著被高樓阻擋只剩一小方的天空,這才聽到心裡所說的話: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會這樣?為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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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老婆婆床邊,看著她用盡氣力的去吸氣,維生指數機的數字時上時落;聽著她身旁那已調到最強供氧量的氧氣機發出的聲響,感受到的卻是年老體弱。在無法預知的一刻,她沒有吸氣,維生指數機再沒數字顯示;氧氣機沒有了它的功能,一切都停頓了。

  就是這個停頓,生命結束了。要做的事做不到,要見的人見不到,要完成的理想沒法完成,要實踐的人生大計要在此放下。關係停止了,想見的,不能再見;想再做一點事,沒機會了;想復和,也只是空想。

  隨著一切certified的處理程序,聽著護士宣佈時間,搬離,看著人去床空,這才聽到心裡所說的話:真的走了嗎?就是這樣走了嗎?她去了哪裡?我們會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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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制不了,人愈大,愈多事控制不了,心裡總有不滿、不忿、甚至埋怨,是因為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還是認為做好準備就應該一切在掌控中?假若……就不會有事,就一切仍在掌控中,真的嗎?

  控制不了!原來是一件常會發生的事,控制不了更是提醒我們在順境中走著、在現實中衝著、在夢想中拼著、在慾望中放縱著,不知不覺間,以為自己掌控了很多事情。控制不了的出現,正是提醒我們:人是很渺小的、有限的,不要因為慣了掌控而自高自大。

打開心窗:又黑又白

  朋友傳來一個小故事,勾起在上海的一些感受。逛著上海的老巷,小攤檔擺賣惹人喜歡的潮流T恤、飾物和擺設。內地人喜歡調吮,用一些顛三倒四,非黑非白,又黑又白,似白實黑,似黑卻白的言語,道說世事人生的無奈。

  那些T恤、杯子和滑鼠墊,畫一個喝酒的人,寫的是:俺喝的不是酒,是寂寞。畫一個抽菸的人,寫的是:咱抽的不是菸,是無奈。畫一個奇裝怪服的少女,寫的是:不是要你喜歡,是要你注意。林林種種,交織許多的感受。

  離開老上海到新開發的浦東,世博的一些場館還保留著,標誌著這城市的繁華。看到這些宏偉的建設,不由想起世博選用「城市,讓生活更美好!」作為主題。 200年前,居住在城市的人只有2%,到了1950年是29%,而2000年已升至50%。人人都爭著要進到城市,因為城市生活多彩多姿,物資豐富,文化興旺,與鄉間的貧乏和單調相比,城市就像天堂,充滿喜樂,機會和希望。

  然而,城市是否令生活更美好!如今卻不斷受到質疑。無可否認,城市應該有它的好處,否則又怎會有那麼多人會選擇留在城市生活。但我們亦不能否認多彩多姿,物資豐富,文化興旺的城市,其實也有它貧乏和單調,甚至是令人失望的一面。正是這樣,繁華的上海,攤子上才會熱賣對生活的無奈。

  朋友傳來的小故事是說,一位父親希望兒子知道自己的富有,並且讓他體驗一下貧窮的滋味,於是安排兒子到鄉下的窮親戚家裡住幾天。幾天之後,父親由司機載著來接這寶貝兒子,心想他可能會抱怨,那就是教他珍惜所有的好機會了。在車上,父親問兒子,覺得鄉下的窮親戚的生活怎樣?

  豈料兒子說,他們比我們富有和幸福呢!我們有一隻狗,他們有四隻;我們有泳池,他們有的是池塘。池塘很大呢!不但可以游泳,而且還有魚。我們有花園,但花園卻沒有人;他們的禾堂很熱鬧好玩!城市有燈光,鄉下卻有星光和月光。我們用電爐煮飯,他們用柴火煑飯,但柴火煮的飯很好吃啊!我們看到的都是高樓大廈,他們看到的卻是藍天白雲。父親聽見兒子說的話,驚訝得不知樣回應。

  其實這樣的故事,都是城市人創作出來的,是用另一種方式調吮城市的貧乏,並道出城市人的失焦和失落。的確,城市的繁華並不如那位父親所以為的美好;但鄉下的生活亦不會像那兒子所體會的那麼幸福。或許應該說,城市和鄉下,富裕與簡單,它們都好,它們都有不好,它們又好又不好,它們好中有不好,它們不好之中有好。只在乎我們如何發現,把握和創造。這不是調吮,是對朋友的回應!

打開心窗:學習說愛你

  家裡的客人終於都走了。丈夫在廚房洗碗,敏儀悄悄地、慢慢地,走到孩子的床邊。

  這孩子出生才兩星期。此刻,他已經熟睡了,呼吸均勻,像一隻小貓。這是敏儀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家族的第一個孫,大家都份外緊張。來探訪的親友絡繹不絕,老人家更是天天的來,丈夫請了大假,還有陪月姨姨和鐘點女傭,家裡總是擠滿人,廚房裡的爐火着個不停。高興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敏儀心裡總覺得怪怪。日間太忙,忙於應酬親友,忙於吃各樣補品,忙於餵奶換尿片,也沒時間細想。

  現在,她終於可以與孩子獨處了。以前,敏儀總以為母愛是最偉大的。童話、電視都這樣說。事實上,如果要拿孩子的命來換她的命,敏儀會毫不猶豫地答允。她知道自己愛孩子,但就是沒那種激情;看見別的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又摟又親,敏儀覺得自己做不到。到底該怎樣讚美別人呢?如何讓別人知道自己對孩子的愛呢?敏儀學歷不差,卻就是不懂。

  忽然,她想起自己的童年。小學一年級時,她考了全級第三,高高興興地拿成績表回家給父親看。父親看了,只淡淡說了一句 :「不要驕傲,下次努力些。」從小到大敏儀的成績都不差,默書常拿一百分。有一次她串錯了一個英文字,拿了九十七分,老師問:「這個字你平時明明懂的,為甚麼這樣粗心大意?」弟妹為了爭玩具打架,敏儀就把自己的玩具讓給他們。母親看見了,說:「當姐姐的照顧弟妹,是應當的。」

  考上了全香港最好的大學,親友都道賀,父母當著敏儀的臉說:「我們辛苦供書教學,她考上大學是應該的。」在公司裡,她是幾個年輕人的上司。下屬做得好,她心裡賞識,口中卻說:「你的工作還可以做得更好……這個地方為甚麼不再小心些……」

  丈夫偶爾說句「愛你!」或讚她漂亮,敏儀便會借故走開,不然就改變話題……

  敏儀發現,唯一能讓她肆無忌憚地說「媽媽愛你」的,是家裡的小狗。小狗每次見主人回家,那股搖頭擺尾的開心勁兒,是敏儀見過最直接最坦誠的愛,因為小狗不會計較她成績好不好,漂不漂亮,有沒有升職……

  敏儀的淚流下來了,孩子卻不知道母親的心思,打起呼嚕來了。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而且這一天來得比想像中快啊!理智告訴她,是時候作出改變了。是的,敏儀一向是個理性的人。於是,她看著孩子,深呼吸了一下,小聲地,生硬地說出一句「媽媽愛你!」

打開心窗:生命的真實

  當紅棉花落,綠葉再生,復活節就將近了。

  醫院的情景,其實和大自然一樣;春夏秋冬,生老病死,如果用心細察,其實各有風姿。

  曾經有一段日子,常常要探訪關顧一些年老體弱,甚至是長期卧床的老人家。每次舟車勞頓,才能到他們所住的護養院或醫院,但面對他們的時候,卻是無從著手,不知怎樣!因而也有一份無奈的壓力感。看著他們蜷縮的身軀,一天比一天瘦弱,生命的尊嚴與價值似乎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甚至偷偷會問,這樣衰殘的軀體,似乎連尊嚴都沒有了,還有價值嗎?

  對著這樣的情景,問題已經不是理性的思考,而是心靈深處的觸動。當時經常會想,如果有一天,那個躺在床上,身體衰殘,思想空白的是自己。我能否依然對生命作出肯定?

  忍受身體衰殘至死,也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也是最令人困惑迷惘的事情。然而,敢於面對痛苦和困惑的,豈不是生命的勇者和智者嗎?轉念想來,換一個角度再看,心裡竟然少了憐憫多了敬佩,並且改了態度。從以為是要照顧他們,變為「閱讀」他們生命的表現。並將每次的探訪,作為一次學習和致敬的機會。

  基督教信仰對受苦,衰殘,甚至死亡,從不迴避。原因是耶穌親自經歷受苦和死亡,卻又從墳墓中復活。或許有人會問,耶穌既然有復活大能,為甚麼還要受苦和經歷死亡呢!聖經裡有一段經文:「所種的是會朽壞的,復活的是不朽壞的;所種的是羞辱的,復活的是榮耀的;所種的是軟弱的,復活的是強壯的;所種的是血肉的身體,復活的是靈性的身體的。既有血肉的身體,也就有靈性的身體。 」(哥林多前行書15章42-44節)或許能夠幫助我們無懼身體的衰殘。

  按聖經的啟示,耶穌臨到世界,並且成為人,既是要拯救人脫離罪惡和死亡;也是要讓人知道生命的價值,使我們懂得尊重和珍惜這個會朽壞的、羞辱的、輭弱的、血肉的身體;因為它能成為那不朽壞的、榮耀的、強壯的、靈性的身體。

  復活的應許,其實並不只是給人將來的盼望;更是讓我們在今天有勇氣和智慧面對生命的限制。所以我喜歡把這個節日稱為「受苦復活節」,因為受苦和復活都是生命的真實。

打開心窗:美麗的疤痕

  學校欺凌的情況常有發生,使我想起一個校園故事。有一個小男孩,因為背上有兩道非常明顯的疤痕,所以他非常自卑。每當上體育課,同學們都高興地換上運動衣,但他總會躲到牆角去,背部緊緊貼著牆壁,以最快速度換上運動衣。因為他害怕別人發現背上那兩道可怕的疤痕。但有一日,同學們還是發現了。「好可怕啊!」「怪物!不跟你玩了!」「你的疤痕好恐怖!」在同學們的嘲笑聲中,小男孩哭著跑出更衣室。

  這事以後,小男孩的媽媽特意去找班主任老師。老師是個有愛心的人,她仔細地聽這小男孩的故事。「這孩子一出世就得了重病,本來是救不了,但我們又怎忍心放棄自己的孩子呢?」媽媽眼都紅了。「我們懇求醫生要把小孩救活。經過大手術,孩子終於能活過來,但他的背部卻留下這兩道深深的疤痕。 」媽媽叫小男孩把衣服掀起給老師看,老師看著這兩道標誌了生命被輾過痕跡,心疼地問:「還會痛嗎?」小男孩搖搖頭。老師摸著小男孩的頭說:「明天我跟你一起上體育課,好嗎?」小男孩不知道老師為何有這樣的要求,卻也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小男孩膽怯地躲在角落,但同學們已經發出了驚嚇和嘲笑的聲音,小男孩的眼淚馬上控制不了。這時老師開聲了,她叫同學們要專注地看著小男孩背上的疤痕。然後柔聲說:「我和大家說一個故事,大家想不想聽?」小同學們連忙圍了過來。「傳說每一個小孩都是天上的天使,當天使變成嬰孩時,他那對美麗的翅膀就會脫下來;但有些天使動作比較慢,來不及脫下他們的翅膀,嬰孩的背上便會留下疤痕了。」

  「這就是天使翅膀的疤痕?」同學們驚訝地問。有一女孩輕輕的說:「老師,我可以摸摸天使翅膀的疤痕嗎?」老師給小男孩一個肯定的眼神,小男孩鼓起勇氣,羞怯地說:「好!」小女孩摸過之後,所有的同學也爭著要摸天使的翅膀的疤痕。小男孩聽著每個同學的讚嘆聲,還有那奇異的痕癢感覺,他臉上也露出甜甜的笑容。

打開心窗:舊物新思

  搬了屋,這個春節將會在新屋過新年,但感到窩心的還是舊人舊物。由於生活習慣簡單,能用的東西一般都不會隨便丟掉;加上年紀漸大,也就更加懷舊。

  九十年代中到了長洲的教會事奉,那時近乎獨居,就添了一套音響,以音樂為伴。當時買了一台舊膽機,喇叭也是舊的,都是在旺角的二手店買的,但效果自己滿意。長洲的一些教友見我有這些舊東西,就送來一些「待棄」的黑膠唱片。只是當時並沒有唱盤,這些黑膠也只是換了地方擺著而已。

  九九年離開長洲,轉到院牧聯會事奉,這些舊東西就隨我「回家」。那時就決心找一台唱盤,好試試這些「陳年老餅」是否真的能聽,於是又找來一台舊唱盤。

  記得當時把唱盤調較好,找出唱片洗淨,放下唱針,音樂從喇叭出來的那種感覺,至今仍是印象深刻。原來這些被人遺棄,差不多發霉的舊唱片,竟是如此動聽。後來一些朋友更為我四處「執垃圾」,知道誰有黑膠不要就找來給我。結果人棄我取,不費分文,就有幾百張,其中一些更是難得的版本。

  由九十年代中到如今,已經快二十年了,也搬過兩次屋。但那套舊膽機和唱盤仍是有如當日,雖然音效變化不大,但仍聽得舒服。但這次進了新房子,重新擺位之後,竟然好像「新」的一樣。原來音響和人一樣,地方不同,擺位有別,表現差異可以如此的大。聽著這些美妙「新」的旋律,就不由在想,這些被認為過期、無用,甚至要拋棄的舊東西,原來只要有「機」,並且能夠就「位」,它們不一定會輸給新事物。

  朋友來訪,他是黑膠唱片的「發燒友」。他告訴我,八十至九十年代,最多人拋棄黑膠,但到了二千年,開始有人要找黑膠。如今聽黑膠唱片是「潮」的,並且因為內地人也開始「搶」黑膠,好的舊黑膠甚至「有錢難求」,而唱片公司更「復古」再印黑膠。

  望著那旋轉的黑膠唱片,聽著那悅耳的音樂。我想,古老新潮,人生和黑膠,可有相似之處?如果能聽一聽黑膠的聲音,想一想黑膠的命運,也許我們就會更加珍惜自己。

打開心窗:生死與共

  綺莉終於結婚了,新郎是我們不認識的人。雖然如此,我們見他對綺莉很好,都十分高興。

  綺莉是我的中學同學,相識多年,大家年紀都不輕了。相熟的幾位同學都已結婚,有的更生兒育女,只有綺莉仍然單身。其實她比我們任何一個都更早談戀愛,一直以來也沒有換畫,都是那個男朋友。他們在一起已十多年,從綺莉間中流露的一言半語中,她對婚姻其實不無嚮往。一群老同學都不明白,為甚麼他們相處多年,卻不願步進教堂。同學之間有時會在綺莉背後談起這個話題。我通常都不搭腔 —— 因為我知道箇中因由。

  幾年前,綺莉的母親過身了。伯母臨終前已患病一段日子,加上年事已高,大家都有心理準備。終於,某一日,綺莉打電話來,告訴我母親快要離開人世了。我過往跟伯母也經常見面,便馬上放下手上工作,趕去見伯母最後一面。到了醫院,綺莉一家人已齊集病房,神色悲傷。我走近伯母床前,只見她呼吸已十分微弱,雙眼半閉,也不知是否能認清來人。感覺傷感之餘,更擔心綺莉的情況。她跟伯母的感情一向很好。

  我抬起頭,見到綺莉站在一旁飲泣,便過去拍拍她的肩膀,遞上紙巾。這時我忽然發現,沒有綺莉男友的踪影。

「你男朋友呢」我問!但隨即又覺得問錯問題。果然,綺莉大哭起來。

「我兩個小時前已給他打電話了。大家都到了,就差他一個。問他,說正趕來,也不知人在哪裡」!

「或許交通擠塞,又或許一時丟不下工作……」我嘗試找理由。

「不!他說過,他最怕見到死人。他根本不願意來,難為我媽對他這麼好!……」

  我無言。半小時後,伯母過身了。

  伯母的後事完成後,綺莉依舊跟這個男友一起。有一次,只有我和綺莉,我忍不住問起綺莉的感情狀況。綺莉坦白說:「我不會跟他結婚的。他連見我媽最後一面的勇氣也沒有,我還能期望他將來會照顧我們的子女,在我老病時守在我身旁嗎?如今,我對他只有一點僅餘的感情。信心、期望,都沒有了。 」

  我沒替他們當和事佬,因為我知道綺莉說得對。

  不久後,就傳來他們分手的消息。不足半年,綺莉就跟新相識的男友結婚了。對方是個男護士,每日見慣生死。

  看著他們牽手步進教堂,我終於明白:所謂「生死與共」,不一定是「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樣戲劇化。而是無論生死,我都拿出勇氣與承擔,守在對方的身邊。

打開心窗:愛裡仍有懼怕

  隔壁的同窗寫「生死與共」,描的卻不是溫馨的盟誓,而是對死亡的恐懼與情感的無奈。秋起涼風,又是登高掃墓的日子,不猶聯想起一件往事。

  媽媽早逝,她離世時我只有十一歲,對情感的事還沒有開竅,不知道爸爸愛媽媽有多深,只知道他堅持不願再娶。還有的就是每年清明重九, 一定要在「正日」帶齊所有兒女到母親的墓前拜祭,就是風雨也不能更改。我們年少時生活簡單,這事還好安排。但當長大了,就成了每年一度的難題。何況年青人對掃墓這樣的事情,根本不認同必須要在 「正日」,只是父親既然如此堅持,也就盡量順從他的意思。這樣的安排,即使到了各人已經成家,仍會帶同兒女依期出現。究其原因,相信是對老父的孝心,多於對忘母的思念。因為長大了,就懂得感激他父兼母職,把我們養育成人。

  眾兄弟姊妹中,由於我是在教會工作,因此假期的安排也與別不同,清明重九的日子,有時因為教會有活動,便不能如期出現。遇上這樣的情況,我就會早一兩天獨個兒上山,為媽媽的墳清掃和除草,好對老父有一個交代。後來老父認為人齊最好,也肯將掃墓的時間推前押後一點。有一年,大家為著遷就我而把日期延後。怎料大家姐忽然發現,幾經辛苦定好的日子,踫巧是父親的快樂生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有生辰不掃墓這樣的忌諱,結果一家人又得再忙一番。這件小小的事件,似乎微不足道,但當時我卻好像有一個大發現,因為父親竟然不去掃墓。

  生辰不掃墓,忌諱的是相沖,怕的不是對死者不敬,而是對生者不利。我當然不敢說父親愛自己多於愛母親,但原來人總是重生輕死,或是愛生怕死。遇上這樣的關節眼,數十年的堅持,還是要挪動一下。

  我輩本是凡人,有愛人有懼,其實並不出奇,問題是我們是否如此發現自己。聖經約翰一書四章十八節,是一句既感人又挑戰的話: 「愛裡沒有懼怕,愛既完全,就把懼怕除去。因為懼怕裡含著刑罰,懼怕的人在愛裡未得完全。 」沒有懼怕的愛,談何容易,得之卻難!因為完全的愛,只能成全於完全的人。但除了上帝之外,有誰敢以為自己是完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