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分享:黃曉盈

我喜愛體操,它可以有很多動作的組合和變化,更是一場包含不同元素的表演。若比擬人生,其實也是充滿高低起伏,在不同的轉變中,讓人有豐富的經歷。
帶著興奮學體操

  我的童年在澳洲墨爾本度過,有父母、一兄兩弟陪伴成長。我在香港出世,一歲移民澳洲,父母為了我們幾個孩子而移民當地。慶幸能夠生活在一個廣闊的環境,沒有太多功課壓力,還有空間去發展興趣和探索自我,擁有快樂的童年。

  澳洲是個充滿大自然氣息的國家,體育文化盛行,孩子在課餘能夠悠閒地去玩樂。那時候我很愛動,參加許多校外校內的活動,最喜歡週末去露營,還有夏令營、合唱團、籃球等留下愉快深刻的記憶。沒多久,我發現原來體操比其他運動更有趣。體操訓練場像個大遊樂場,上課時孩子們把軟墊搬來,鋪在地上,一起興奮地彈跳,好像躍進色彩繽紛的世界,盡情揮發能量,感覺有同伴陪著,特別好玩。我們家幾個孩子最初一起學習,不過哥哥很快放棄了,兩個弟弟也學了幾年,而只有我,對體操的興趣越來越濃烈。

  體操跟其他運動的特性不同,第一是技術很難掌握,對成年人來說特別困難,它不像羽毛球、網球那樣,成年人都能夠學習,或者只需掌握基本技巧就可以進行,而且學校體育課少有機會接觸。第二,體操有幾個項目,一套動作需要分拆成幾個步驟去練習,其中變化很多,動作的組合多元化,能夠不受限制去嘗試新組合,而我本身喜愛創新,又喜歡音樂和舞蹈,所以很適合我的個性。第三,同樣是競技運動,體操不是比賽速度和難度,它著眼於一套流麗的動作,包含很多表演元素讓人去欣賞,可以說更像一場表演。雖然練習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我還不覺悶,仍然不斷找尋新想法,保持新鮮感。

港隊讀書兩兼顧

  父親因為工作關係,一家人回流香港,我當時約十歲左右,在墨爾本生活了接近十年,突然要離開熟悉的環境,跟朋友分開,特別是體操好夥伴的親密情誼,心裡感覺非常不捨。對於香港的體操前景,能否繼續學習等等,一想到要回去疏離的出生地,內心不免湧起擔憂。回到香港,我很順利考入港隊,再次走入體育館,驟然覺得很有衝勁。能夠繼續受訓,本來是值得慶賀的事,然而兩地文化差異和訓練方式不同,很快我就感受差落,心情低落了一會。我還在墨爾本的時候,代表維多利亞省的體育會去比賽,算是少有成就。教練注重學習氣氛,每每給予學生正面的回應,讓學生建立成就感,因此整體感覺愉快。香港這邊的練習,頂上「港隊」的銜頭,不再是以往在澳洲的興趣班了。教練的要求高,對學生的回應亦比較苛刻,練習時間長而疲累,壓力也大,最初是不開心。當時的日常生活,每天放學後趕到體育館,由四時半到八時半練習,然後回家完成功課,一星期練習五至六天。現在想起來,當時真的很辛苦,雖然我讀國際學校,功課算是少一點,畢竟也很勞累。捱過了一段適應期,竟又習慣了。

  當時體操在香港的發展仍處於初階,在我那個年代,香港人對運動員不太了解,也有些奇怪的想法,例如要麼做運動員,要麼好好唸書,又或者認為讀書不成,才會做運動員,總而言之就是認為你有運動才能,肯定讀書成績不佳。讀書方面,父母對我很信任,放手讓我處理。我對自己有要求,希望運動和學業兩方面皆有成績。以我過來人的經驗,運動和學業能夠雙線發展,我可以是個優秀的運動員,也是個優秀的學生。事實上,每個人一天只有24小時,因此學習自律、時間管理和處事的優先順序很重要。當要應付公開試,先專注讀書,暫停訓練;到預備比賽,就把訓練放在第一位。

  到了高中,我開始計劃畢業後的路向。人年紀漸長,想法變得實際,體會到父母親養兒育女的付出。為了幾個孩子高昂的學費,為了每次比賽必須負擔的開支,父親一直辛勤地工作,我覺得自己也應該為家庭經濟而著想和承擔。當時正在預備公開試,同時在爭取入選亞運的資格,兩方面我都很期待。亞運對運動員來說是個里程碑,是長久以來夢想的舞台,但那次沒有通過審批。比賽機會落空了,唯有對自己說,乾脆專心學業吧,然而心裡一直感到不甘心。後來我考入理工大學,修讀時裝設計,並繼續參加其他國際性的比賽,並沒有放棄運動和學業,繼續兩者兼顧。

平衡木上的突破

  靜待四年,到了2010年亞運,終於能夠代表香港出賽。接著2011年參加世界錦標賽,在跳馬、平衡木、高低槓和自由體操四個項目的總成績排名,如願以償爭取到參加奧運的資格。我繼續練習,感覺平衡木的動作已經做得穩固,當時距離奧運尚有兩個月時間,我還有可能突破自己嗎?我不斷構想新招式,忽然想到自己最擅長跳馬,何不利用這個優點去練習躍上平衡木的動作呢?我跟教授提出想法,他非常鼓勵我,一句「never say never」掛在唇邊。經過多番努力,終於自創一套「踏板前空翻一百八十度轉體上木」的動作,在2012年倫敦舉行的奧運比賽場上展現出來。這個空翻轉體動作,我已經在腦裡想像了無數次,祈求能夠發揮得最好。後來獲得國際體操聯會認可,命名為「黃曉盈跳」,終於為這趟旅程劃下最完美的一幕。

  縱然經歷過許多比賽,賽前我仍然會緊張,特別是亞運和奧運,那是人生難得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心情緊張卻又極興奮。我非常感謝神把我帶到這個舞台上,無論勝負得失,只要能夠參與其中,我已經算是贏了。抱著這種心態,我才能夠放鬆去比賽。我從小開始接受訓練,逐步走向奧運,是一段漫長而艱辛的旅程,卻是神為我安排的神奇旅程。我一直向神祈禱,心裡感到平靜,我亦時刻提醒自己要感恩有這個機會。

跌下、停擺、再起來

  2015年我在日本參加亞洲錦標賽,這場比賽對我很重要,因為是預備2016年巴西里約熱內盧奧運的資格賽。我當然渴望再次踏上奧運的征途,可惜不幸的事情發生了。體操四個項目之中,我對高低槓最沒有信心,練習得最少。雖然備戰期間已經加緊鍛鍊,仍感到陌生,老是覺得雙腳離開地面,感覺不踏實。終於在日本的比賽場館,握住槓做迴環動作的當刻,忽然失手掉下來,那一刻的傷,仿似刀刺入骨的痛,心知不妙……

  第二天,我被安排送回香港,原來我左膝韌帶斷裂,需要緊急做手術。我還記得從高處掉下來的一瞬,腦海湧出許多練習的片段,還有想像中的計劃,一幕幕快速地飛閃。手術過後,我甦醒了,躺臥病床上,身體痛苦極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腦裡好像麻痺了,甚麼都想不出來,人像一部停止的機械,人生也隨之停擺。前後兩次手術,每天忍受痛楚去做復康運動。三個月坐輪椅的日子,再樂觀的人,也會感到沮喪,甚至憤怒。於是我告訴自己,每天訂下「迷你」目標,例如今天能夠站起來,第二天能夠行幾步路,只要能夠多行幾步,已經有了進步。這是運動教曉我的事情,每天為自己訂立能力可達到的目標,心態自會變得積極。同時我仍然需要神給予平靜安穩的心和力量去度過難關。神安排很多愛我的人在身邊。媽媽花最多時間去照顧我,她樂觀和隨和的性格,幫助我去面對這段日子,還有很多朋友和隊友的關懷,令我深深感到被愛。

  我由站起、學習行路,到重回訓練場,由最簡單的體操動作開始,已經是一年了。由以往信任自己的身體到懷疑自己的能力,我問自己為何要那麼辛苦。眼見不少運動員因傷退疫,但我不想如此過日子,而且我是個喜歡挑戰的人,能走得多遠就盡量走幾遠。感恩得到教練和隊友的接納和支持,我決定調整練習方向,把重心項目放在平衡木。

從受傷到經歷神

  在2018年亞運之前,我已經恢復到一定水平代表香港出賽。不幸再度降臨,我在一場本地比賽中再次受傷,左膝必須接受第三次手術,雖然嚴重性不及上兩次,但不論精神上和感情上都大受打擊,剛巧那段日子經歷愛情上的傷害,心情直插谷底,極為沮喪。回想起上次身體受傷,我對自己說,甚麼都捱過了,這回一定可以堅持下去。

  這兩次傷患,最大得著是個人靈性上的成長。以前做運動員,每一步都會好好計劃,認為憑自己的能力,可以掌握很多事情。現在我體會到神的掌管帶給我安穩和平靜的心,帶著這種心態去比賽,反而變得很輕鬆。我從小隨母親返教會主日學,雖然經常祈禱,但沒有熱心參加小組或查經。我很少主動去尋找神,只是星期日返教會。對我來說,神好像是Sunday God。直到受傷後,我願意主動尋求神,跟神的關係越來越親密,我在每時每刻,生活上最簡單的事情,都需要神,每個決定都會先問神。

  現在的我,切實地感到神與我同在。平時練習的體育館,牆上有掛鐘,指針搭正「12時」就會打鐘,我會趁這短暫的片刻,跟神說幾句話。為了時常提醒自己,手機安裝了應用程式,可以隨時讀經和看到每日金句。這幾年我跟教會小組的朋友,建立了親密的關係,他們是我的同路人,互相分享和鼓勵。學懂主動尋求神之後,我更加感受到神每天無微不至的看顧。面對困境,特別在疫情下,不會太過情緒化,免得讓情緒主導而對世態失望,或者受情緒影響而忘記神的真道。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要記著神是掌管一切,打開自己的心,主動去尋求衪,就會發現衪是無處不在,艱辛的成長其實伴隨著神的祝福。

人生是前進之旅

  運動是人生的縮影,好像坐上過山車,經歷很豐富,嚐到高低起伏,滿足和與失落貫穿人生。運動員去比賽,態度必須時刻進取,努力去爭奪獎牌,但比賽是很短暫的,所以人生不是比賽,而是不斷向前的旅程。我認為做人不用跟別人比較,這樣太很辛苦了,卻要明白神在每個人身上都有獨特的安排和計劃,因此我們要跟隨神的腳步,放下俗世的價值觀,不要只管追求事業、名譽、金錢等事情。

  近年,我更享受擔任體操教練,非常開心地教導小朋友,相信他們有無限的潛能與可能。我最近教導在大學修讀運動管理的大學生,教他們基本的體操動作。部分學生第一次接觸體操,部分曾經學習但放棄,經過一個學期的練習,他們的信心回來了。我第一次教成人學生,感到得著很大。能夠推廣自己最愛的運動,教導不同年紀的學生,希望他們對體操留下美好印象,將來他們變成老師,繼續把體操的熱愛和夢想延續下去。

真心分享:李亞男

我和丈夫王祖藍由相識、相知,拍拖到結婚,足有九年時間。猶記得2014年的台慶夜,祖藍手持玫瑰花和戒指,突然下跪向我求婚一幕,仍然歷歷在目。感恩我們經過愛情長跑的考驗,願意共訂婚盟,承諾終生委身對方。感情固然需要時間培養,人生同樣需要經歷不同階段的成長。或者就由我的第一個十年說起。
在上海度過我的童年歲月

  我在上海虹橋出生,外公一見我,就說:「生了個女,也好,不亞於男,就叫她亞男。」這就是我名字的由來。我爸爸是畫畫的,媽媽則有做霓虹燈的手藝。八十年代,爸爸身邊的朋友都紛紛移民,他也萌生了移民的念頭,更是一心想尋找機會往外發展。 1987年爸爸放下他心愛的畫畫工作,隻身去到加拿大。無親也無顧,就在餐館洗碗及清潔,之後轉到報社做排版印刷,一切只能由低做起。

  有一天爸爸打電話回來,訴說難奈冷清之苦,很想回老家。但媽媽卻鼓勵他:「你既已辭去了上海的工作,不如繼續留在加拿大。 」媽媽知道爸爸需要支持,於是把我交給外公外婆照顧,往加拿大去與爸爸一起。他們平均一年回來一至兩次,記得他們不在家的頭兩年,每當想念他們,我就哭起來,雖然之後習慣了,但心裡仍是十分的惦念。

  外公和外婆不但悉心照顧,還很疼愛我,更是處處保護。外婆尤其怕我遭人欺負,又擔心我學壞,所以每天只給我在屋前的巷弄玩耍一會兒。她很注重我的品行,常常教我對人要有禮貌,又說女孩子要有儀態。平日我都不用做家務,真的有點像個小公主。到了入學年齡,我便上小學,讀了三年,也學會上海話。十歲那年爸媽在加國安頓了,便把我接往溫哥華的列治文。當時我十分捨不得外公外婆,但可以和父母團聚,卻又感到興奮。 1994年我離開祖家上海,開展在加拿大另一個十年的生活。

學會單純的倚靠天父

  以往在上海,我像戴著一副灰濛濛的眼鏡看周圍景色,但到了加拿大,所有景物竟是清澈如鏡,奇美如畫,原來天可以這樣藍,樹可以綠得如此美。從前在上海,甚麼家務外婆也不讓我做,但和父母一起生活,就不再是嬌嬌女。適應新環境並不困難,語言才是我要面對的最大挑戰。由於我入讀的是本地人的學校,大部分同學都說英語,他們初時見我不懂以英語交談就不和我結伴,於是我去參加學校及教會舉辦的補習班,很快就追上了進度,漸漸認識了很多同齡朋友。

  當年媽媽也是在教會學英文的,後來經常參加聚會。這間華人教會離我們家不遠,最初我也視參加教會聚會為恆常的家庭活動,但當我知道可以向天父爸爸傾訴,我便透過祈禱與祂建立起關係。自小害羞的我,其實不太懂得表達自己,童年時父母不在身邊,內心世界也很少和人分享。向天父傾訴讓我感到十分安全,而且我知道祂一定明白。那些年,每當遇到功課上的難題,我都會問天父,第二天就會有靈感。我遇有不開心或孤單的時候,除了寫日記,也不忘祈禱,翌日我就豁然開朗,就連身邊的叔叔嬸嬸都常對爸爸說:「你看,亞男的臉上常掛著笑容,看來她很適應這裡的生活,你們可以放心。 」也許從小外公外婆怎樣教,我就怎樣聽,這份單純就在成長過程中培養出來,所以我對天父沒有質疑,因為我相信並知道祂愛我。

選美讓我第一次踏足香港

  2004年我踏入20歲,那時正在大學修讀美術,沒想過父親竟主動替我填了選美的申請表。事緣我12歲時已長得亭亭玉立,身高有170厘米,叔叔和嬸嬸常常游說父母鼓勵我去參加溫哥華小姐選美。當我知道此事,第一時間就去徵詢教會牧師的意見,心裡想只要牧師不贊成,參選一事就可以告吹。但牧師的答案卻不是贊成或反對,而是要我思考背後的動機:「亞男,若你參加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豐富人生經驗,那就沒有問題。 」既然動機清晰了,我也不再多想,便決定去參選。

  只是沒有想過自己那麼緊張,除了每日都祈禱,我更把聖經帶在身邊,有時我將聖經放在桌上,一些候選佳麗還以為我是牧師的女兒。有一天,有兩個候選佳麗過來找我,說他們很緊張,請我為他們祈禱,我當然十分樂意。最後我得了冠軍,她們也分別得了亞軍和季軍。 2005年我又代表溫哥華到香港參加國際華裔小姐選美,也是我第一次踏足香港。當年媽媽陪我同來,並打算比賽完畢,便帶我回去加拿大繼續升學。記得當時電視台保安員還奇怪媽媽那麼快就執拾行李。結果我得了冠軍,實在是喜出望外,但更意料之外的是我沒有回去加拿大,而是留在香港工作,經歷了另一個十年。

媽媽終於有了平安的決定

  對我來說,選美既不是為了炫耀,也不是要以此作為甚麼踏腳石,更遑論要晉身演藝界。我和家人對香港的娛樂圈都是完全陌生的,所以當電視台邀請我簽約時,媽媽都十分謹慎關注;而我則以平常心看待,既沒有太大的抗拒,也沒有極力的期待。不過,媽媽最後提議先回加拿大再作決定,我也同意她的想法。我們回到加拿大,媽媽第一時間找了一位相熟的牧師,希望得到一些指引。

  牧師和我們分享聖經人物以斯帖皇后的故事,並說若神要放我在某個特別的崗位上,也許是祂要使用我祝福身邊的人,並為信仰作見證,這是我要留心的地方。往後三個月媽媽繼續祈禱,又四處張羅打探,為的是要確保她沒有為我作錯決定。我絕對明白媽媽的苦心,因為在父母呵護備至的照顧下,我的確是個聽話的乖乖女,一直面對的環境比較簡單,對於複雜的人與事未必能應付得好。不過,父母都想子女有長大獨立的機會,三個月後,媽媽終於有了平安的決定。不過她也先在香港陪伴我三個月,讓我安頓下來才回加拿大。

在「家」遇上我的另一半

  選美常用的口號是美貌與智慧並重,但要在演藝界立足,最重要還是才藝。無論演戲或是唱歌,我都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而最大的難題是我不懂廣東話。入行初期我實在有不少被別人否定的經驗。當我聽到別人的批評時,心裡難免不高興。想起以往在加拿大的日子很不同,那裡的人總給人很多鼓勵,不過想深一層,兩個地方的文化和生活形態都很不一樣,我便放開懷抱。聖經豈不是教導我們要愛仇敵嗎?更何況別人批評的說話也不一定是出於敵意。雖然話不好聽,但我仍要持守正確的工作態度,並求天父給我智慧面對不同的人與事。

  媽媽一再叮囑我要參加藝人之家,讓其他基督徒藝人可以給自己支持和提點。雖然工作繁忙,但只要不與開廠的時間相撞,我都會盡量回「家」去。我在這個屬靈的大家庭認識了很多主內藝人,他們都很主動關心我,又和我分享入行經歷,不論是內心的軟弱和掙扎,或喜或悲,大家都互相扶持,讓我感到自己並不孤單。這個「家」是一個讓我可以完全安歇的地方,而天父更讓我在這裡遇上我的另一半。

只管順服和等候神的時間

  當我第一次在藝人之家見到祖藍,覺得他很有趣,而且很有領導才能。至於我跟祖藍的母親第一次碰面,是在藝人之家的懇親燒烤活動裡。記得伯母走過來和我打招呼,並稱讚我說:「李小姐,你很美麗!」之後她燒了一隻雞翼給我,又再一次說:「李小姐,你很美麗!」她回家跟兒子提起我,但祖藍的回應卻只是「哦」了一聲。原來當時他感到我這位「華姐」有點高不可攀,而且他喜歡女孩子眼睛又大又圓,就像卡通片的女主角般。

  及後我們一起在電視台上班,他偶然發現我的手袋內有本〈路加福音〉,這使他對我有點另眼相看。 2006年,公司派祖藍幫忙訓練國際華裔小姐,主要教我們廣東話及演戲,我很欣賞他的藝術才華,那段日子我們似乎都被對方吸引著,之後他主動約會我,雙方都開始有拍拖的衝動。在藝人之家,大家都很尊重和聽從牧師的教導,對於戀愛婚姻這些人生大事,我們當然更覺得需要先徵詢牧師的意見。

  怎料當我們和牧師分享後,牧師竟叫我們各自買一本日記簿,然後四十天不要見面,連電話傾談也不可。牧師解釋這樣做是要考驗一下大家的感情,好打破年青人一見鍾情的衝動。也許我們都被牧師一言驚醒,冷靜過來又考慮了一些各自的關注,最後共識不如等三年後再算。聽來大家都很瀟脫,但心裡都明白這段感情可能會隨著時間而變淡。不過想深一層,若我們都相信對方是神所預備的另一半,那就不須擔心對方會否變心,只管順服和等候神的時間。

我認定了你,你也認定了我

  神不但為我們預備最好的時間,祂更以這段等候的日子考驗我的信心與堅持,讓我用更成熟的態度去看待婚姻。我固然不想輕忽,而父母對我的人生大事就更是百分之二百的重視。我的性格一向都不反叛,不過對於喜惡和選擇,怎會沒有自己的取向呢?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心目中的完美,父母不例外,其實我也不例外。

  自小我對白馬王子的憧憬,與很多女孩子無異,都是喜歡樣貌俊俏的男生。但我知道內在美其實更加可貴,也是神所看重的。女孩子大都喜歡男生長得高大威猛,因為給人安全感,可以保護女生。若單以我和祖藍的高度為標準,我也自覺並不合襯,加上祖藍在螢光幕前的百變形象,所以父母的反應是可以想像的。不過,最重要是我和祖藍會否介意?既然他不介意,我也不用介意別人怎麼說。其實,祖藍是個強型領袖,甚至帶點「大男人」;他恰如承擔了聖經中形容丈夫作為「頭」的角色,給我安全感,而我就作個順服的妻子,彼此正好互相配合。

  約定的三年後,大家都有點猶豫,又像有點逃避;但神讓我們在一個佈道會的事奉裡再相遇,又在工作上接觸多了,愛火重燃,我們便正式公開拍拖。之後幾年,因爸爸身體健康的緣故,我常常往返香港與加拿大。父母也意識到我在感情事上已有自己的想法,看似是「反叛」,我倒希望他們知道我是真的長大了。  2014年我和祖藍又再到加拿大,並且和父母商量結婚的時間。台慶當晚,祖藍在電視直播節目上,當著父母、台前幕後的兄弟姊妹們向我求婚:「無論追你有多困難,能夠娶到你,我一生會很幸福!我很矮,你很高;我複雜,你單純,在人看來不合襯,但我認定了你,而你也認定了我!」事前我雖毫不知情,但當下我知道時候到了!

  2015年的情人節,我們雙雙踏上紅地毯。結婚至今快三年,感謝神一直的祝福,我們知道幸福的婚姻需要雙方努力經營,愛要有信任、忍耐、包容、犧牲,這些我們都在不斷學習中。聖經說得好,愛是永不止息,也就是我們一生的功課。

真心分享:吳振智

偶然讀到傳媒訪問臺灣的楊恩典女士,問及她和日本的白井典子女士的故事,兩位天生沒有雙臂的口足畫家,見面時如何表達那份惺惺相惜的情誼,楊女士不假思索答道:「擁抱!我們彼此擁抱!」望著那對空蕩蕩的衣袖,傳媒一下子反應不來,楊女士隨即深情地作出補充:「我們用心靈擁抱對方!」能夠「擁抱」實在是一種幸福,在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擁抱是在我蒙昧懵懂的幼童階段。
「媽媽」是個完全陌生的名稱

  話說解放前,我們的家族在汕頭原是地主,對外則是經營貿易生意的,當時年輕的爸爸被派到香港,處理汕頭與泰國之間的轉口業務,而他在國內已經成家立室,婚姻美滿,並育有一對子女。及至解放後,地主成為政治批鬥的對象,爸爸被迫滯留香港,從此與妻兒兩地分隔,而妻子亦在國內被迫與他劃清界線。幾年後,爸爸眼見回國無望,輾轉在港再婚。不久韓戰爆發,聯合國實施禁運制裁,爸爸難敵大時勢的顛簸,生意一落千丈,生活拮据。與此同時,萬萬想不到,國內妻兒竟會有機會來港,尋求復合,這時候,我和弟妹都已經出生了!

  爸爸當時租住西區一間只有六十平方呎的唐樓尾房,我大約三歲左右,生母有感爸爸家庭複雜,便把妹妹託付給姨婆,卻遺下我和弟弟,然後她便離開家庭了。爸爸為了生計,把我們兄弟倆交由褓母照顧。起初兩年,由於褓母多次搬家,我們就只好跟隨她飄泊無定。在那些日子,最大的快樂和安慰是見到爸爸來探望我們,雖說年幼無知,卻意識到「爸爸」就是至親。不過,在六歲以前我以為自己只有爸爸,對我來說「媽媽」是個完全陌生的名稱,更談不上有「家」的概念,因為跟隨褓母過了兩年流徙的生活之後,就被安排到嶺南中小學寄宿。直到某一天,爸爸領我和弟弟到他狹小的房間,吩咐我們對一位女士叫「媽媽」,這成了我有記憶以來的第一聲「媽媽」,她就是爸爸的髮妻,是她主動要接我和弟弟回家。

有了家給我溫暖和踏實

  有了媽媽,我的第一個感覺是安全感。過往一直居無定所,忐忑不安,有了家就不再過著流離浪蕩的日子。還記得在「家」的第一個晚上,我、弟弟和同父異母的哥哥,三人擠在一張雙層床的上格,睡在木板草蓆上,心裡卻是無比的溫暖踏實,我一點不留戀宿舍那張有墊子床單的臥鋪。

  媽媽算是個嚴母,對孩子從不姑息;在那些捉襟見肘的艱難歲月,她的雙手除了操持家務,就總是在縫紉車上工作。每當我放學回家,無所事事之際,常會生出一種莫名的需要,從後面緊緊的摟著媽媽,一摟就一個多小時不放手,也不管是大暑天,彼此都汗流浹背,而媽媽卻從未把我甩開,還給我低聲吟唱詩歌!差不多六十年過去,這段童年時擁抱媽媽的甜蜜回憶,不時滋潤我的心田,耳畔彷彿仍可聽到媽媽用潮州話哼著:「耶穌愛我萬不錯……。 」

  直到如今,這個單向的擁抱,提醒我媽媽不但養育我,還用心靈擁抱我,治療我心底的創傷,補償我往日對愛的缺失和渴求。當時,我以一個六、七歲孩子的雙臂,剛好能環抱媽媽略胖的腰肢,但過了一段時間,漸漸就不行了,後來才知道她懷了身孕,我可說是隔著媽媽的肚皮,擁抱過這個弟弟,可惜沒有機會與他在同一屋簷下成長。

  聽媽媽說來港初期,她在九龍城博愛村租住,遇上一位熱心傳福音的二房東,勸她信耶穌,當時媽媽拒絕了,因為有感家不成家,又獨力帶著一對子女,正是前路茫茫,她便隨口說,要是上帝能使她和丈夫復合,她就會信耶穌!結果媽媽不但信守承諾,更效法了上帝為世人犧牲的無私大愛。因她考慮到我們幾個孩子的需要,加上極其緊絀的經濟資源,她寧願忍痛把自己的親兒送給別人收養,繼續養育情敵所生的,她的無私實在難以想像,她的恩情教我無以為報。後來媽媽再次懷孕,那時家境好轉了,她才不用再把親兒送給別人。

我們的家是否可收養一個孩子?

  當我成家立室並有了自己的孩子,更加體會父母的心腸,也明白孩子的期望。所以不管工作多忙,當一起共聚時,我都會和兩個女兒親親擁抱;後來大女兒進入青春期,不肯再讓我抱她,我們就協議仿效楊恩典女士,不時來個心靈擁抱!而小女兒既不抗拒,當然不會錯過每一個擁抱她的機會。除了享受作兩個女兒的爸爸,我也享受與其他孩子一起,當個「臨時爸爸」。多年來我們的家都開放出來,接待和照顧需要緊急寄養的孩子。

  八十年代中後期,中港聯繫日益頻繁,我經常到廣州講道。由於住在靠近美國領事館的一間賓館,有機會見到許多外國人夫婦入住,他們不是來觀光,而是前來中國領養小孩、並為他們辦理及等候簽證的。不管在大堂、升降機、餐廳或是通道上,一對對金髮碧眼的外籍夫婦,緊緊擁著一個個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嬰兒。這樣的場景經常大大的觸動我,甚至會忍不住上前跟他們搭訕,感謝他們無私的大愛。年復年,心裡也有一份持續的感動,我們的家是否也可以收養一個孩子,我和太太為這事禱告了一段頗長時間,知道這是上帝喜悅我們去做的事,加上兩個女兒的支持,我們便在1999年向政府領養了一個男孩子。

孩子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兒子在兩歲九個月大時,我和太太把他接回家。他是一名棄嬰,自幾個月大開始交由社會福利署長作監護人,經過六次入住不同的院舍或寄養家庭,才安頓在我們中間。屈指一算,十八年已轉眼飛逝,領養他時也預期會為家庭帶來改變,只是沒想過是翻天覆地的改變。然而,我們都沒有後悔,而且越是回望,越是感恩,因為上帝改變了我們又改變了兒子。能夠給被遺棄的孩子一點祝福,正是我們領養的初衷,感謝上帝鍛煉我們的忍耐與愛心,陪伴他走過成長的歲月。

  兒子住進我們的家時,尚在幼兒階段,兩個女兒已十三歲和九歲了。一家人的重心,特別是太太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轉到他身上。但很快就發現,這個孩子跟我們往日接觸過的很不一樣,那怕是育兒經驗老到的太太,在管教上都感到十分棘手;兒子的問題不是純粹過度活躍或頑皮搗蛋,而是好像不知道權威和紀律為何物,任憑成年人如何絞盡腦汁,忍耐教導,悉心培訓,甚或施以懲罰警戒,他都如泥牛入海,置若罔聞,個人自有另外一套規矩,無人可以動搖!

  最讓我頭疼的是兒子似乎天生就不尊重女性。在他七、八歲時,已曾經不止一次向我太太動粗,又執意拒絕跟大廈女保安員打招呼,教會的姨姨向他說話示好,他都一律當作透明。另一樣叫人沮喪的,就是他的是非和對錯觀念十分薄弱,常常漠視別人的感受,做事往往不顧後果。不論在家、在校、在教會,他都經常闖禍,甚至是家中的寄養孩童,常常無辜地被他戲弄,最終我們明白他不想其他小孩分薄了父母、姊姊對他的關愛,我們因而放棄了寄養的工作。

  我們向專家求助,經過評估,證實兒子有依附障礙症,測試了三十項特徵,他符合了二十六項,斷定他是個典型患者。專家指出三歲前的棄嬰,有九成是此類患者,他們缺乏同理心,沒有親情,難以建立社群關係;因缺乏犯罪感,自然沒有罪咎感,如沒有無限的接納、寬恕與關愛,這些孩子許多在長大後會變成罪犯。這些分析都有專業數據,也是讓我們作好心理準備。心裡一邊為孩子難過,一邊求問上帝我可以怎樣幫助他呢?

  當我靜心觀察,發現其實他擁有非常獨特的天賦和潛能,聰明機智又創意無限,只是他的表達方式都是太過另類,很難為人接受。當他勉強升上小五後,我意識到必須為他尋求一個突破點,剛巧有弟兄向我推薦江蘇徐州一個民營的軍訓營,是專門協助青少年建立紀律的,只是訓練非常刻苦艱辛,我決定帶兒子去一試。

第一次主動來擁抱我

  在徐州酒店過了一晚,第二天便送兒子入營,當日是個江南炎夏雨天,父子倆坐的士到營外下車,我撐著司機借來的破傘,領他步進營地,心情越發落寞沈重。營內環境簡樸,真的與軍營無異。單看表情,兒子已經心知不妙,逗留約一個小時,教官囑咐我帶著所有行裝離去,一切須聽憑營地供應。望著兒子隨教官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禁潸然淚下,這是我們第一次分開,尤其不捨;再想到他將要在此度過一個磨人的暑假,更是無法釋懷。回到酒店,和太太隔著長途話筒,一起哭了很久。

  年輕時我曾任職教師和輔警,對紀律特別在意,管教上會比較嚴厲,和兒子一起的這些年,時而同情,時而生氣,攙雜太多情緒,沒有空間去清理。捫心自問,爸爸返天家我也未曾如此傷心,也沒有為兩個女兒這樣落淚。那刻我才知道我是這樣深愛他,更為自己能這樣愛他而感恩!

  兒子在營內表現反覆不定,約十個星期,我們只能靠家書往還聯繫。終於收到通知,可以接他回家了,我急不及待趕過去。當兒子發現我突然在操場上出現的瞬間,立即拔足狂奔,飛撲過來擁著我,崩潰地放聲大哭,就像個嬰兒在父母懷中。那一刻我如遭電擊,激動不已。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嬰兒般的哭聲,也是他第一次主動來擁抱我,當下我緊緊擁著他,哽咽得久久不能言語……。這擁抱是個轉捩點,讓他完全肯定我對他的愛,自此父子關係踏上一個新里程。

  上了中學,兒子的紀律問題再度爆發,讀寫障礙使他在學業上受盡挫敗,另一挑戰是青春期的反叛情緒。其實他在運動方面天資過人,球類表現更是出類拔萃,但因紀律問題,校隊容不下他。中二那年,他的行為開始引來黑社會的青睞,情急之下,我再次送他去徐州的軍訓營,校長建議他留下較長時間受訓,慢慢我和太太又捨不得,放不下,況且他實在無法銜接香港的課程,我們最後選擇送他到加拿大就學,於是把未供完的房子賣了,換個較小的單位,然後拿錢讓他出國。結果他兩度被兩間學校開除學籍,歸根究底仍是紀律問題!

承傳擁抱的醫治

  想起在加拿大卡爾加里接兒子回港那天,當時的氣溫是攝氏零下十四度,兩父子提著行李,步出校園,漫天風雪,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路。兒子意識到事態嚴重,主動打破緘默,幽幽地說了句:「爸爸,對不起!」我平靜地回應他,叫他不必道歉,又引用約翰福音21章的話向他解釋,當門徒傷心、落寞和沮喪的時候,耶穌不是責罵,而是問他們吃過早飯沒有,然後再用詩篇23篇勉勵他:「在我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筵席。」我跟他說此刻我倆去唐人街吃飯!因上帝對我們是完全的接納,我也完全的接納他,並希望他在家人和上帝的愛裡重新得力。他很留心我的每句話,我知道我可以做的已做了,其餘的交給上帝。

  回港後這幾年,兒子變得積極起來,又嘗試過好幾種不同的工作,發掘自己的專長。當他找到了可發奮的目標,便甘心從低做起,又努力進修,十足是個陽光青年,感謝上帝改變了他。他的反叛也隨著年歲增長而成為過去,現在與家人的關係親密和諧,懂得尊重和欣賞家人的付出,太太尤其安慰!

  過去十年,我和一群義工在天水圍展開服侍單親家庭的工作,每月舉辦一次「單親貴族關愛日」。稱他們為貴族,是因為上帝看重孤兒寡婦,每次聚會都有筵席、敬拜和信息分享,但聚會的高潮是彼此擁抱,由義工擁抱每一個單親孩子,而這些被至親遺棄的寶貝,每次必以熱烈的擁抱來回應,久久不肯放手,場面震撼動人。

  回想媽媽給我的深恩厚愛,讓我能以謙卑虧欠的情懷,終生以愛還愛。因著對兒子的接納支持,讓他有空間成長;因著與單親家庭同行,讓他們勇敢積極面對艱難前路。我們都一起經歷擁抱的醫治,具體的擁抱固然重要,透過雙臂來傳遞愛,訴說難以表白的衷情。心靈的擁抱同樣刻骨銘心,透過關愛同行,得以撫平傷痛,有力重新上路。

真心分享:陳永萱

我今年88歲了,外子是一位牧師。很多人都形容我們是「精靈」的老人家,雖然身體退化不少,但腦袋還算可以,實在感恩!很多人都說牧師精於講道,師母就最擅長搬屋。沒錯,數一數我們共搬了十七次家,我倆都說下一站就是永恆的天家。
幸福無憂的童年歲月

  我在1930年5月1日清早出生於廣東省廣州市,父親和家人要到茶樓慶祝,發覺所有食肆都休息一天,原來是國家新訂定的勞動節,只好回家吃炒飯,母親也嚐不到茶樓帶來的點心了,只有一大碗豬腳薑醋,這是我來到世界第一次嗅到的美味,成為一生最鍾愛的點心呢。父親是一名西醫,是香港大學醫學院第一屆的畢業生,回到廣州行醫,後來更成為廣州光華醫院院長。

  由於父親年輕時在香港接受西方敎育,可謂見多識廣,所以我們小時候有機會上西餐廳,品嚐美食;聽聽西洋音樂、西方童話、學會西方禮儀;因為好些醫科同學留在香港,爸爸常被請到香港會診,回來帶給我們香港美食,最叫我們興奮的,是帶給我們兄弟姊妹的西式時裝、帽子、玩具;敎我最難忘的是他給我七條手帕,一個禮拜七天,每天用一條, Monday, Tuesday,…… 我五歲已經懂得七天的英文名稱了。童年歲月,多姿多彩、生活和物質所需固然不缺,家中還有僕人轎夫,實在是幸福無憂。不過當我六、七歲時,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安穩的生活頓時起了變化。

從西樵鄉到香港

  眼見日軍兵臨城下,父親意識到戰事將會一觸即發,他便扶老攜幼,一家大小匆忙逃往鄉下南海的西樵縣避難。從豐裕的大城市,走到簡樸的小鄉鎮,整整花了超過三天來趕路,沿途穿山過嶺,好不容易才安全抵步,父親才不禁鬆一口氣說:「一行十八人,沒遇上賊匪、意外,沒有人病倒、受傷……,真的要感謝上帝!」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上帝」這個名稱,當時我想,祂大概是另一位受人膜拜的菩薩。無論如何,一家逃難,平安無恙,才是父親最珍惜的,所以他表達了由衷的感恩。

  西樵鄉沒有敵機來轟炸的警報聲,不必上學,也不必做功課;每天公雞啼叫就起來,太陽下山趕雞入籠就回家;沒有汽車路、只有石路、阡陌、和小溪;可以撲蝴蝶、挖蚯蚓、抓螳螂;跟著姐姐們放牛談天、車水灌田;看叔叔們乾魚塘、嬸嬸們簸穀米;公公婆婆們抽水煙、顧小孩、烹美味……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的世外桃源!可是,由於戰況持續轉壞,一家人又逃到香港去。

 母親給我們的品格培育

  母親來自大戶人家,幼承庭訓,畢業於師範學校,婚後卻在家中相夫敎子,照顧和陪伴我們八兄弟姊妹成長。品格培育是母親所秉持的,而且要貫徹到生活層面去。所以從小她要求我們做好自己的本分,絕對不可以欺負傭人。母親待人從沒半點偏私,還記得當時香港在淪陷的日治時期,糧食需要配給,家裡傭人與我們獲發的分量完全一樣。她更讓我們自小就曉得生命是平等的,所以每星期必抽出時間,敎導賣身的僕婢讀書識字。

  她也告訴我們職業無分貴賤,還記得有次兩個女兒跟我談起往事,我告訴她們外祖母的敎訓,當年碰上滿身汗臭幹粗活的工人,我總是禁不住掩鼻走過,她說我這個反應會令人難堪,況且工人可以長時間在污穢不堪的惡劣環境下工作,難道其他人路過一刻都不能忍受嗎?長大後才明白能夠體諒和幫助別人,先要有一顆同理心,當我成為基督徒後更明白同理別人的重要。

家族得著寶貴的禮物

  二姐是我家第一位基督徒,她在日治時期的那打素護士學校認識信仰。她當年為甚麼會學護理?話說她中學畢業時正值香港淪陷,專上敎育可謂全面停頓,只有護士培訓仍然繼續。原先她是一心想學醫的,碰巧那打素醫院招聘護士學生,於是她就報讀了,打算畢業後再考慮讀醫。淪陷期間,她完成了三年護士及一年產科課程,她不但毅力過人,且對護理工作熱忱有加,曾任兩間基督敎醫院的總護士長。最感恩的是她在學護時期認識福音,讓我們全家歸主,一切確是上帝美好的安排。

  最初信主的是我們幾姊妹,那時父親還未認信,但他是個思想開通的人,也尊重子女信仰的自由,更難得是他心存謙卑,花了半年時間研讀《約翰福音》,又跟牧師理性討論,最終他明白神創造的美意和救恩的寶貴,也就願意成為基督徒。二姐不但把福音帶給家人,她更經常利用假期往返廣州,向親友傳福音。她在家族中被稱為「送禮物的人」,因為無論處身何地,她都不忘與別人分享「救恩」這份禮物。她是我十分敬重和深感佩服的人物,她的愛心和信心,把基督信仰的力量活活呈現出來。無獨有偶,二姐、我和五妹都分別嫁了給三位牧師,數一數三代人共有十二位傳道牧者,是何等奇妙的恩典和福氣。

找到有志氣的另一半

  我和丈夫麥希真是在敎會認識的,時年十四歲,很快就被他的敢作敢為所吸引;正確來說,是他經常把我「想做而不敢做」的都實現出來!記得有次我們上主日學,他不動聲色,把前面女同學的兩條辮子牢牢捆在椅子上,到她想站起來,才發現無法動彈。少年的他充滿陽光創意,卻又異常頑皮搗蛋,起初,我只感到他膽色過人,後來才發現原來我欣賞的是他的志氣。年少時父親敎導我們在選擇配偶時,首要考慮「志氣」,財富和學問反而是其次;當年聽了似懂非懂,卻是潛移默化了。

  那些年我家在灣仔,他家在銅鑼灣,每個主日,他必定先步行到我家,然後和我們姊弟結伴同行,到堅道香港浸信敎會守禮拜。回想這段往返敎會的路途,在戰雲密佈的氛圍下,沒想到共同面對艱難的歲月,分享越見坦誠深入。直到盟軍反攻,多次空襲維港一帶,平民經常被流彈炸傷炸死。當灣仔被炸後,家長便禁止我們外出。

  他見我們家住的樓房較寬敞,竟然想到借用它來辦「家庭主日學」。他原來很有繪畫天分,把一幅幅聖經故事畫好後,就讓我寫金句,很快招聚了十幾個街童來上課。後來又試過舉辦街頭佈道會,記得他神學剛畢業,便辦了十場晚上露天佈道會。創意和勇氣之外,更是他那傳揚福音的心志,令我認定他要成為我的另一半。

容不下累贅的行裝

  師範畢業後,當了三年敎師,我和麥希真結婚,踏上人生另一階段的學習。婚後的八年,我們都在星加坡生活,因為負責當地敎會的西敎士即將退休,希望丈夫能夠接棒。在開荒植堂的日子,我們雖有房子住,但只有主人房是私有的,其他房間都要隨時開放給敎會使用。早已習慣了家當輕省,搬屋就不覺困難。聖經豈不形容我們在世只是客旅,真正的客旅實在容不下累贅的行裝。

  當我們在星加坡和馬來西亞建立粵語敎會後,丈夫感悟培育的重要,希望能進入神學院造就更多青年人,便和我分享回港進修的想法。這時候,兩個女兒已經出生,是個四口之家了。經過禱告,我們決定舉家回港。

  留港的四年間,我重回曾經任敎的小學,沒想過獲委以校長的重任。雖得信任但也感自信不足,主動要求由敎務主任做起,但畢竟是自己喜愛的工作,漸漸就如魚得水,樂在其中。不過,丈夫則正好相反,他絕對是個離開校園多年的超齡學生,要天天面對考試功課,追趕死線的種種壓力;而且以往他是家庭的經濟支柱,現在卻由妻子負起養家的責任。可知道,五、六十年代仍是個男性主導經濟的社會,對他來說也是一個考驗。

  完成四年進修後,他接受了檳城浸信會神學院的敎學崗位,我們都滿懷期盼的到新工場去。他當然學以致用,全情投入敎學工作。由於我在檳城的身分是僱員家屬,不是公民,不能做任何受薪工作,更遑論敎學!那段日子,我便做個不折不扣的主婦,專心照顧家庭。人在異鄉才明白甚麼叫英雄無用武之地。由於敎會的通用語言是福建語,我完全不懂,其他的常用語是國語或英語,但我最靈光的只有廣東話。謙卑的功課,真是一生的學習。神要我明白自己的有限,回想結婚初期,我常對丈夫說:「這個我不懂,那個我不能……」,丈夫總鼓勵我說:「不要說『我不能!』要說『讓我試試看。』」這句話成了我們人生和事奉的金句。

真的是越搬越輕省

  丈夫個性樂觀,凡事持開放態度,不怕迎難而上。我雖然內心充滿激情和夢想,卻缺乏勇氣和動力;丈夫讓我更認識自己,更有勇氣去發揮個人的潛能,我對他是由衷的佩服。聖經敎導妻子應當順服丈夫,讓他作自己的頭;但丈夫也得愛妻子,甚至到捨己的地步。就是說彼此也要學習為對方付出,不斷操練愛的功課。當我們年紀越大,就越體會互補不足,互相扶持的重要。丈夫因多年糖尿病影響,現在已完全失去視力,他甚麼也不能閱讀,我便成了他的「眼睛」,有時我會聽得不清楚,他就成了我的「耳朵」。院舍的老友記常說我們秤不離砣,心裡一再感恩我們仍然能夠彼此照顧。

  我們在星馬事奉廿九年,退休後,從熱烘烘的東南亞搬到冷冰冰的多倫多,因為幼女移居加國多年,很想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倆明白女兒的孝順和心意,倒更想給他們自主和空間,最終因當地老人院舍的安排未能配合我倆彼此照顧的需要,我們決定離開,又再回歸香港老家。最後一次,是一人一個行李箱,真的是越搬越輕省!

  我們入住頤養院這幾年,院舍生活都適應得很好,再次體會到神所預備的總是超過我們所想所求的。與老友記們一起生活,更明白長者需要學懂與後輩的相處之道,便把自己的觀察和一點心得寫成一本小書,希望與別人分享,也帶來祝福。

真心分享:張偉麟醫生

今年要從原有的工作崗位上退下來,重視傳承的我寫了一本小書,名為《大宇宙,小智慧:成功之路》,內容分為五個階段,就是自強、掌握、分析、決策和成功,把過去管理的學習與心得跟三十至五十歲的同事分享。我也樂意以自身經驗和大家細說這些經歷,如何遇到困難時仍能欣然迎難而上。
從蒙昧無知到認真求知

  童年的我,生活艱辛。猶記得六至九歲這段期間,家庭經濟十分拮据,居住成了問題,家人需要每年搬屋,住過一家人一個梗房,亦住過一年多公屋。因空間狹窄,一有機會就到街上溜躂。小時候,我沒有甚麼志願,亦不想太早就決定自己將來從事甚麼職業。可能因為我較早入學,所以經常都是全班同學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加上長得矮小,通常就被老師安排坐在最前面。

  父親是公務員,工作雖算穩定,但收入不多,所以母親要拿些小手作回家做,例如為公仔畫上眼耳口鼻、勾毛衣等,藉以幫補家計。我和兄、姐都要一起做,當時要做一百打才得五仙。我小時候的成績不穩定,雖然幼稚園低班曾考第一名,因要經常轉校,成績總是跟不上,小五那年更有七科不及格。小五那年,一次在學校集隊,我突然意識到幸福溫飽並非必然,人要努力才會有回報,於是我立志努力,要做得比別人好,將來要有一番成就。

  升中試之後,我在原校的附屬中學升學,成績位列全班十名之內。而我喜歡鑽研學問,則是始於中五。那年我校參加全港校際問答比賽取得第一名,我亦有幸作為後備。我們由初賽到決賽再晉身總決賽,一直鬥心不減,越戰越勇,想不到竟帶動彼此的學習氣氛,同學間互相研究及討論學術的氣氛熱烈,而我尤愛解難,喜歡追求數學、物理及生物等不同學科的深層次知識和理論。除了多思考,也會多閱讀課外書,以求融會貫通,這影響我日後讀書的態度與取向。

自強不息與掌握時機

  1981年我從港大醫學院畢業,在完成第一年實習後,當時想成為皮膚科專科醫生,卻被派去急症室。急症室在當時不屬於任何專科,基本上無人願意長做急症室。但因皮膚科未有空缺,我便繼續在瑪麗醫院當急症室醫生。我等了三年也等不到皮膚科有空缺,剛好英國成立急症專科,於是就決心留在急症科發展,再用上兩多年時間,提升個人專科發展,這就是我的小書中提到的「自強」,最終考獲英國愛丁堡皇家外科醫學院院士(急症科)資格。當時我是全港第三個考獲此專業資格的醫生。 1993年起我出任威爾斯親王醫院急症科部門主管,亦開始參與醫院管理工作,其間曾兼任院長,這階段長達十年。

  所謂「人生交叉點」,倘若當天我當了皮膚科醫生,相信今天就不會留在公營醫療系統,而是轉做私家醫生,從事醫學美容,甚至會把公司上市。因此人不要輕忽所作的每一個決定,也不用太堅執自己當初的決定。機會來到,就要把握,成功與否,要看你是否盡心盡力去作,也要看那條路是否適合自己。何謂適合?先看個性,再看機遇,後看前景。我是個勇於做決定的人,又喜歡即時助人解決問題,短時間內幫助病人解決問題,又或穩定病況,都有很大滿足感。加上當時急症科剛成專科,在香港一切由零開始,在我看來有具大的發展潛力,因此我選擇以急症科為自己的專業。這是我成功之路起首的兩個階段:自強與掌握。

 從醫治病人到醫治系統

  在成為急症科專科醫生之後,我想推動全港急症專科的發展,所以義務協助美國電視劇《ER》作翻譯顧問,又為本地電視劇《妙手仁心》提供指導,多跟傳媒講解急救常識,藉以提升公眾對急症醫學的認識,喚起市民明白急症專科在醫療服務中的重要性,好吸納更多年輕醫生願意終身以急症專科為發展方向。至於在醫院參與管理工作,也讓我體會到醫生不可以只獨善其身,乃要借助團隊之力,醫療系統更要處理得好,這也是十分重要的。

  後來我有機會轉到全職管理,先做新界西聯網總監,後再轉到醫管局總部任聯網服務總監,統籌整體醫療服務。我一直認為,我並沒有離開醫生工作,只是從醫治一個病人到醫治整個系統,為醫療系統做評估、診斷及訂立治療方案。其實,無論是醫治一個人或是醫治一個系統,兩者都是同等重要。而機構管理要比醫院管理複雜幾倍,醫院管理離不開政策執行、團隊協作和社區聯繫;至於機構管理則牽涉政策制訂,既要向政府提出建議,又要為同事爭取合適條件,好讓事情進展順暢,也要聽取議員、社區、病人團體、記者、區議員等不同持分者的意見。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有個人理想,並不等於可在機構開展。要將個人的意念,轉化成為機構的意念,進而成為社會普遍認同的意念,這才可落實推行,其複雜性可想而知;單要取得同事的認同,也不是容易的事。

對生死的體會

  行醫多年,醫治病人的經驗當然不少,但其中有三次很深刻難忘的經歷,令自己對生死有更大的體會。有一次,救護車送來一位年約四十多歲的男士,說他一分鐘前心跳停止,我立刻替他急救,施以心臟纖顫電擊,說時遲,那時快,十多秒後他清醒過來了,能和我清楚對話。所謂生死一線間,只要再耽誤一刻,就救不了他。這瞬間的決定,對他來說,就會是天淵之別。可想而知,醫者的責任是何其重大呢!

  然而,生命也不盡是個人的事。當時我在瑪麗醫院工作,有一位四十多歲病人因心跳停頓而被救護車送進來,我用盡方法也救不了他,其後來了一位年約七十多歲的老婆婆,是病人的母親。當我告知她病人已經去世,她接受不了事實,跪在地上求我再救救她的兒子,可想而知兒子的離世對她的打擊及創傷有多大。因此,當我往後主管急症室時,我要求急症室同事,要照顧好去世者家人的情緒,盡可能安排家人跟已去世的死者接觸,找機會說聲再見,才把死者送入殮房,讓親人能接受死亡的事實,對其日後的心理復原有重大的幫助。

  另一次,我值夜班,凌晨三時許,救護車送來了一位老人家,我一眼望過去,看見是自己的爺爺。那時爺爺八十多歲,有慢性肺阻病,經常出入醫院。當下我不作他想,即時搶救,慢慢見他恢復心跳,情況暫且穩定,便安排他入院。不久,爸媽及其他親人趕至,當時感覺非常矛盾,應怎樣向父母交代爺爺的情況呢?因為心裡知道,爺爺雖然被搶救過來,但情況絕對不樂觀。我是要以醫生身分坦白交待,還是以兒子身分,給他們安慰呢?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之後還有一個難題,當時夜間只得我一位醫生在急症室當值,還有二三十位病人等候醫治,我明白到我的職責,不容許我放下工作,雖然我很掛心爺爺,但也得收拾心情,在急症室繼續照顧其他病人;待下班後,我才急急到病房探望爺爺。這事令我同時親身感受到醫生與病者家人的心境,對我往後行醫的態度有深刻影響。

  身處醫院,死亡的面相是如此真實,醫護人員往往比其他人更早接觸到死亡。年青時,我相信醫療,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科技的應用,因此把握每個機會去救治,務求推遲死亡,甚或起死回生,本著是「戰勝死亡」的心態。然而,這不代表這樣的每個堅持也都是為病人或家人的最大利益設想。死亡既是不爭的事實,與其逃避,我逐漸覺得在一些晚期病患情況上,能幫助病人積極面對死亡及病人家屬積極面對親人死亡是非常重要,本著的是「面對死亡」的心態。善終服務是個很好的選擇,只是今天不是很多醫護人員接受這想法。

  至於今天的我,本著的是「面對死亡」的心態。體會到死亡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死亡是人生的必經階段,只是遲與早的問題。與其否認逃避,不如以積極的態度面對人生。

  第一個重點是要一直保持身體健康,活力充沛地活到生命最後一刻,能善用生存在世上的每一天。個人認為可以做的包括以下幾方面:

  1. 強基本:注意飲食均衡,要做運動,控制體重,培育積極正面人生。
  2. 控風險:要留心家族病史和香港疾病譜,要針對個人及群體風險作深入的定期檢查和避免不良健康行為。
  3. 勤保養:器官要能用一世,就要勤保養,配戴太陽眼鏡,牙齒護理,避免骨骼關節勞損等是必要的。
  4. 備醫療:要買醫療保險,因將來醫療費用非常昂貴。

  第二個重點,就是要積極做好生活的計劃。因為人會死亡,才能看得到每天生命的寶貴。有願望、有理想,就要努力去做,積極爭取,要珍惜身邊人。成敗不重要,起碼已盡過力,當死亡來臨時,無悔終生。亦要與身邊人說明你身後的安排和意願,減低家人於你身故時的惶恐。最好也說說你對器官捐贈的意願。

關係的建立從相處而來

  我看來,香港幾乎每個行業都是忙得不可開交的;而每一個行業,也有令人開心或不開心的地方。作為醫生,我最開心的是看見嬰孩出生或病人康復,當然亦有傷感的經歷。為免影響家庭生活,我會選擇不帶或少帶些工作的情緒回家。每個星期,我盡量不會多於兩晚在外面吃飯;若要應酬,可以的話,我會帶同太太出席,讓家人了解我的工作,也多一些時間相聚。要知道物質不能代替陪伴家人的時間,因此我很珍惜與家人一起相聚的時間,我盡量不培育個人嗜好。我們會做一些家常事,例如一起逛街、吃飯、旅行、逛公園或打乒乓球。閒暇時,我喜歡砌機、玩電腦、打機、看電影等,尤其喜歡看科幻片和偵探片,因為這些都是以「不知」為主題,很有啓發性。

  我有一對兒女,大女兒是眼科醫生,小兒子從事放射診斷師工作,可說是醫療家族。我以培育和鼓勵子女為大前提,著重誘導他們,除「大是大非」的事外,盡可能不為他們作決定,倒要提供合適的空間,讓他們自己思考。作為家長,我認為更要讓子女「愛回家」,因此家庭氣氛融洽至為重要;與孩子傾談,記緊不要如審問般,要養成兒女們願意與自己坦誠溝通的氣氛。感恩一直以來,我在他們心目中都是一個值得信任與溝通的父親。

退下是為了開展人生新一頁

  人生中失敗在所難免,碰上事情未能推動,有人會視之為失敗,但我不會這樣看。成功與否不在於你做到或做不到,不要單看成果,要知道這世界不由你控制。倘若客觀環境有利,則做多些;不然就做少許,有時意念上的推動也是好的。事情有進展的話,也可看為成功的一部分,其實退一步也可以是進展,可看為適應時勢的步驟。人們總以為行前十步才是成功,為何要給自己定個框框?我從不為自己所作的決定後悔,因為你不可能叫時光倒流,沒有一個決定可以再做一次。

  今天我從原有的崗位退下來,好讓其他人有機會在工作中學習。對我來說,這不是終結,卻是展開人生的另一頁,我仍可選擇在一個可以讓自己為社會繼續增值的範疇,為市民或社會做事,有所貢獻。我看人生並無退休,人只是從一個崗位退下,再轉換另一個角色而已。所謂成功之路或職場秘笈,最終是回到基本步: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無論你有多少招數,均離不開別人與自己的關係——你願意幫助別人,願意為人著想、尊重他人,自然也會得到不少助力,讓你邁向成功路。

真心分享:林浣心校長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韓愈《師說》
意思是指老師的工作是傳達真理,指導課業或教授專業,並解答人生的各種疑難。我既為人師,亦經常得到良師的教導,若今天我辦學能稱得上有點成效,這個就是我的秘訣!
第一位啟蒙老師

  我常說,父母是我們人生第一位啟蒙老師,孩子的一切都來自家庭和學校,對他們往後的人生有長遠和關鍵的影響。孩子要是遇上怪獸家長,就是生命中的一場噩夢,那看來我必須為自己擁有像天使般的父母而一再感恩!

  我的媽媽為人開朗幽默,喜歡開玩笑。對家人照顧周到,家居時刻都打理得有條不紊,勤快而不失生活趣味,每天早上忙完家務,她便為自己沏茶,偷閒片刻,自得其樂。但我最佩服的,是她常常以正面的態度去面對問題。爸爸的個性樂觀合群,見義勇為,熱愛大自然,經常帶著一家人流連山野,記得當年的行山徑設施簡陋,他曾為山友開闢一片休憇地,自嘲為「傻人樂園」。我的個性活躍好動,肯定是遺傳自爸爸,他給我們兄妹倆的不是財富,而是無盡的愛和支持!哥哥天賦一雙魔幻巧手,家中的玩具十之八九是他的手作,包括手摺而能載人的報紙小船、手寫絕版「大富翁」遊戲、還有整套世界盃球賽紙牌、甚至是電視機和手繪動畫等等都一應俱全,在半個世紀前的香港,要造就這樣一個「DIY達人」,父母必須充滿創意和無限包容。

  天下父母心!教育永遠是家長最關注的項目,手上一張老舊黑白照片,訴說的不止是回憶,也是印證。照片中的我仍在襁褓,天真傻氣地被媽媽擁在懷中,站在旁邊的是哥哥,拍照的地點在何文田一處小山丘,媽媽特意帶我來看她心儀的學校——協恩中學附屬小學,希望我將來可以入讀。協恩在我升小三那一年開辦下午校,媽媽便不辭勞苦去輪候申請,幾經奔波,終於有志竟成,協恩成了我第一個夢工場。

教育的老師

  記得當年學校有些老師非常嚴厲,自覺擁有無上權威,容不下孩子有任何錯失,率直調皮的我,學習初期難免飽受挫折,幸得媽媽正面分析開解,給我鼓勵支持,輕舟才能走出萬重山。及至高小及中學階段,感激老師們的悉心教導和愛心啟發,我不但可以充分享受學習生活,同時愛上了籃球運動和戲劇演出。這一體一藝,助我發洩過剩精力之餘,也不經意地培養了合群、創意和自信,學業自然水到渠成,相得益彰;而戲劇更蘊藏著我日後投身教育的契機!

  升上中六,我的戲劇夢繼續燃燒,幾乎沈迷至廢寢忘餐的地步。一年將盡,才驚覺預科課程已過了大半,而大學入學試卻沒有半點把握;就在此時,得知羅富國教育學院的劇社堪稱學界翹楚,便毅然放棄預科,進入學院。實際上,當時一心只為參加劇社,絕非懷著甚麼崇高理想!能認定教學這使命,醒覺到課堂是我安心立命、一展抱負的平台,要由學院首次教學實習說起:置身課堂,我才恍然大悟,教學本身就是一門表演藝術,加上每節課都是個生命互動的奇異旅程,帶來的樂趣和滿足,雖則類同戲劇,而更勝於戲劇。當時導師給我的評語大意是:「外表平平無奇,教學卻讓人印象深刻,課堂活力充沛,趣味盎然。」雖是短短幾句話,卻如神仙棒施出魔法,給予我十足的信心和自我肯定。第二年,我在兩間男子中學實習,表現同樣有聲有色,如魚得水,我很快就確定自己對教導男孩有特別的能耐,立志將來要在男子中學任教。因此當我畢業時,滿腔熱情朝著這既定目標去申請教席,但無奈竟然處處碰壁。衝動好勝的我,並不曉得上帝早已規劃了我的人生。

成為別人的老師

  直到新學年逼近,只有聖羅撒書院回覆,提供一個小學部的教席,由於當時中學部沒有空缺,校方請我邊教邊等,唯有慌忙答允;與此同時,沒想到以前的教院導師推薦我,每周有三晚在政府開辦的夜中學任教。那些年,幸好小學仍未是全日制,而中學也不是強制教育。這樣日教夜教,不知不覺,十二年飛快逝去,教學給我無比豐富的經歷,珍貴的師生情誼,還有言詞難以道盡的快樂。只是我仍未放下教育男孩的夢想,像有朵小火苗在心底幽幽地燃燒。說也奇怪,多年來,中學部竟然沒有一個空缺!這階段感到需要稍停下來,補充一點養分和動力,再往前走,於是萌生進修的念頭,決定重返校園。完成兩年在港及英國的進修,仍留在聖羅撒書院教學,至接任協恩中學附屬小學校長為止。屈指一算,連同進修的日子,我在聖羅撒書院度過了整整十九年,愉快而滿足。

  回想剛回港之時,發生過一段小插曲:當時我的母校協恩中學招聘老師,主動向我招手,面試時除了校長,連我往日的副校長和級任老師也在場,感到她們對我全然信任,認為我是個稱職的老師,只是經過仔細考慮,我終於婉拒了這個渴望多年的教席。我的中學母校歷史悠久,校政已上軌道,並已建立了鏗鏘的校譽和牢固的傳統文化;他們對老師的期望,不是甚麼創新思維或是具突破性的教育理念,而是循規蹈矩的緊守各自的崗位。若我當時受聘,極可能在母校平平穩穩,教至退休。那次面試,不但更加認識自己,更讓我重新認真檢視自己的教學理念:我隱約意識到,教育不單是考慮男校女校,或是中學小學,而是有更高更大的理想,只是我心中還沒有十分具體的藍圖,但上帝當然比我更認識我,自有祂的計劃和時間表。

  過了五年,接到同一個電話,協恩中學校長再度約見我,不過這一次是希望我能繼任小學部的校長。想不到五年前的一次面試,我給她留下深刻印象;這一次她讓我暢所欲言,畢竟連同個人在小學的時光,我已經在小學生活了四分一個世紀了。最後,我們共談了三個小時,有可能是個面試紀錄!

  就這樣,我重返協恩。頭一個月,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當年那位我在學時的校務處職員黃姑娘還在,校舍、規矩、以至行政方式,到教學方案,一切都有板有眼,按部就班,今年跟去年沒兩樣,去年跟前年同一樣……,其實我最不能接受的,是老師過度嚴謹,對學生不太信任,以致事事必管,看似防微杜漸;但越是負面,花在管理的心力也越大。我就從建立師生互信的文化上著手,希望重塑師生關係,最終達至雙贏局面。感恩上帝不但給我求變的心,也賜下改變的機遇!由於校舍不敷應用,需要遷校重建;歷時三年,客觀環境既已翻天覆地,其他改革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當學校仍未遷回原址,身邊的良師益友,彷彿已早著先機,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要數蘇恩立校長,一次飯局中,她直截了當的向我挑戰:「要是你的教育理念那麼堅定,應該都能在任何一間學校實踐出來,離開你的安舒區吧!」言猶在耳,她在同年八月便因癌症離世了,但這幾句話,我至今隻字不漏,銘記心中。當學校回歸原址,一切剛剛塵埃落定,又再度聽到好些教育界朋友鼓勵我離去的聲音。當開始認真考慮的時候,便收到教育局邀請我借調工作一年的消息。我記得提請校方批示的那天,我的上司這樣回應:「一切要聽憑主教定奪!」那天晚上回家,我仔細思量,人的前路不是全由上帝決定嗎?祂會否另有安排……?就正正在這一瞬間,忽然聽到丈夫說英華小學在招聘校長!消息聽起來很不真實,因為我沒有看過廣告,也壓根兒不知道英華是有小學的;但思緒從此再難平復,心底那團火霎時間已被挑旺起來。

真正的老師

  我做事衝勁十足,但不是憑衝動作決定的!在重要關頭,最想得到屬靈前輩的意見,我趕快致電李清詞牧師,她曾是中華基督教會香港區會副總幹事。可是她的即時反應,完全是意料之外:「勸你不要去,這校一團糟!」牧師給我稍作解釋:事緣在幾年前,政府在深水埗撥地建校,英華書院的一眾校友,趁機為停辦了四十年的小學冠名復校,新校舍2003年落成之時,只有校名,沒有學生。中華基督教會作為辦學團體,又正要處理一批縮班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便索性把他們全部安置到新校去,所以一開始,學校就瀰漫一種散漫和各自為政的任意氛圍。

  我是屬於那種不試過就不甘心、不闖過就絕不放棄的人。李牧師當然了解,因此她接著提醒我,要逆轉情況,必須謹記上帝的分量是「九十九」,我只是「一」。意思是:沒有上帝動工,就不可能有成效。李牧師又跟我詳細分享了她寶貴的個人經歷,讓我借鏡。想當年,她本身是英華女校的畢業生,後來回母校執教,在人生最高峰的時間,被任命為副校長,以為就此工作至退休。但上帝另有心意,透過倫敦傳道會,呼召她到第三世界,服事有需要的人。至今回望,仍覺無限感恩,肯定那是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捩點。她祝福我的前路,叮囑我凡事要依靠上帝的恩典。

  由接手學校開始,方才明白何謂「一團糟」,接近三十年的教學生涯,未曾耳聞目睹過如此師不成師、生不成生的學校,我總算是大開眼界了!除了兩級插班生,其餘學生主要是來自基層的家庭,每天逃學打架是等閒事,學校平均隔月召喚一次救護車;家長只顧為口奔馳,盡量跟學校保持距離;老師大部分表現欠佳、教學散漫、忽略學生、不改作業、經常遲到等等,部分也涉及操守問題。那段日子,教育局正雷厲風行,規定英文老師要限時通過基準試,而這批老師一概置若罔聞,我行我素,我可以預期在三年後,學校將不會有合資格的老師!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學校成敗的關鍵盡在老師,整頓或重組老師團隊已是逼在眉睫,但改變一個人是何其艱巨,遑論整個團隊?況且若要解僱教職員,權限根本不在校長!雖則寸步難行,我已認定上帝是「九十九」,我只是「一」。這段日子,聖經是我最重要的指引和安慰。不到兩年,一個全新的團隊已取代了原有的,並再慢慢重建新的教師文化,經過探討磨合,推出一套特別適合男孩子學習的模式,當中的過程,又是另一個系列的恩典故事。我要見證上帝在作工,祂不是「九十九」,是「一百二十」!是祂教軟弱的我剛強,使英華從無助變為鼓舞。

  從2004年開始擔任英華小學校長至今,到我打算明年退休,很多人稱我是幸運兒,從一所名女校到另一所名男校,但很少人知道英華小學曾經滄海,有過一段波濤洶湧的歷史,也不知道全是上帝的恩手領我們得勝。我的個性是永遠向前,永不停步,遇挫折披荊斬棘,逢挑戰迎難而上;縱然這樣,並不能保證選擇正確,或是成功在望。生命旅途需要解惑的老師,更需要上帝和祂的話語在心中導航,作出抉擇,走出迷茫。還記得當日在校長申請信中,我在諮詢人一欄上填上「上帝」,祂果然「不負所託」,是人類的終極老師,這就是我的經驗和秘訣。

真心分享:楊英偉

去年一齣「人人都是小飛俠」的音樂劇,看過的人都讚不絕口,笑中有淚,故事發人深省,你可知故事出自誰人手筆?是楊英偉,他是該劇的監製、編劇、導演和演員。究竟他是如何走上演藝之路?戲劇對他來說有何特別之處?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人生的劇本?且聽他娓娓道來。
被父母看扁的無名小卒

  對我來說,戲劇就是自我尋找的過程。在最初,我只是個小角色,沒有人認識我,父母也看扁我。我自小在中產家庭長大,星期日父親會帶我們去汀九游泳,秋天則帶我們去調景嶺釣魚;而母親最拿手的是煮菜,但唯一一樣不好就是甚麼都罵。

  我就讀九龍城街坊福利會小學,當年小二,全級兩班共八十多人,我考第一名,拿成績表回家給媽媽看,怎知她劈頭一句就是:「你看,你這學期的平均分比上學期低,是別人低分,你才考第一。」就算長大後,有一次,騎術學校舉行校內比賽,我和師兄參加雙人跳欄比賽。師兄先跳,我隨後,結果我們在這項目取得第一名。我拿獎牌回家給媽看,怎知她說:「你之所以贏,全因師兄『帶挈』你!」

  孩子努力學習,希望討好父母。但我因被媽媽看扁,自小二開始便失去學習動機。父母喜歡說:「你長大後必是個乞丐……不是,是乞丐也做不到,因別人『乞到』的金錢一定比你多!」當時我試過去土瓜灣一間盲人院外實地觀察,見有盲人在此行乞,他們個個「乞到食」,我覺得我也可以「乞到食」。因為自小受到父母說話上的貶抑,我比較自卑,幸好我為人樂天。中一時,我入讀華英中學,愛打乒乓球,記憶中我要到很後期才知道自己天資聰敏,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人生劇本有得揀

  中三那年,我因為一位男同學的邀請而參加教會,有一次他相約我到樂民新邨附近的紅燈山傾談,我感覺有個聲音在呼喚我,我便決志信主。之後就讀中五的哥哥也信了主。媽媽知道後,她很激動,感覺像天要塌下來般。有一天,凌晨三時,我正熟睡之際,突然被媽的咒罵聲吵醒,只見她手拿著剪刀一邊發狂地「插」我掛在門上的「祈禱手」素描畫,一邊破口大罵說:「兩個兒子沒有了!」好恐怖!想不到因為信仰緣故,親人竟如此對我。由那刻開始,我愛上看恐怖片,因為我想用另一樣東西蓋過當日的恐怖感覺。然而,我無理會媽媽的反對,繼續參加教會。

  中五那年,我開始思考人生方向。因為我發現這世界很大,我相信「人生勝在有得揀,冥冥中自有老闆」。當時學校派了一本少年警察訓練學校的小冊子給我們,我翻開小冊子,就被第一頁的泳池圖片吸引著,因當年香港只有九龍仔、摩士及大環山等幾個泳池,一到假日就人山人海,要排隊入內游泳談何容易,我只能望門興嘆。還有小冊子的第二頁,我見到有人在燒烤,我就心癢,於是決心投考。因我有拯溺章,游泳也了得,所以我順利通過體能測試,只因有一百度近視而不被取錄。那年的標準是近視五十度以下才獲取錄。想不到第二年,我收到警校的取錄信,因為他們調高了近視的可容納度數,可惜這是個遲來的通知。因我會考的成績不俗,有兩科取得「良」的成績,所以當時我已在香港浸會學院(後來正名為香港浸會大學)讀中六預科,中七高考後我便直入中文系修讀大學課程。感謝天父讓我有機會接受大學教育,若我當日選了當警察這條路,只怕我會「搞搞震」,因為會面對太多誘惑。

  另一方面,我參加教會八年以來,像在參加一個「鬥乖」比賽,那裡不容許人半點佻皮,很不真實。我感覺在人群中我做不到自己,難以融入其中。之後我再沒有參加教會,但我心中仍有祈禱,只是人不回到教會,價值觀跟隨世俗的事物就更多了。

戲劇夢從浸會開始

  至於我對戲劇夢的追尋,則始於在浸會讀書的日子。小時候,我愛看粵語長片,尤喜歡扮神仙及愛看馮寶寶演戲。當年我和師弟林超榮在浸會合作做了一齣舞台劇參賽,結果得獎。大學三年級那年,我是劇社主席,我們演了很多戲,很有滿足感。

  畢業在即,我再次要面對前路的抉擇。當年大學畢業生若求生活安定,當個教師也不錯,月薪有七至八千元,做兩年工作,就可以買樓、結婚、生兒育女。適逢香港演藝學院開辦,而父母又肯在學費上支持我,我便報讀演藝的戲劇文憑課程,並有幸成為第一屆畢業生。當時學院共取錄廿五人,分文憑及基礎課程兩班,有誰想到我竟在這裡認識了現在的太太,她是舞蹈學院首屆畢業生,主修芭蕾舞,我們因一同演歌劇而認識,拍拖六年便結婚。

  演藝畢業後,我便加入香港話劇團成為全職演員,大約有五至六年的時間,其後約有八個月在一間女子中學任教;太太則加入香港芭蕾舞團成為全職舞蹈員。 1995年我加入有線電視成為節目主持人,後來再加入無綫電視工作,入行超過二十年,拍過五十套電視劇,因為要滿足公司的出場時數,所以我甚麼角色都做,就算是只得一句對白的角色也做。我以前更試過一天做三份工去賺錢,比其他人更加努力,因我內裡的安全感不足。

身分轉變帶來的使命

  四至五年前,我加入香港電視,成為合約藝員;合約完結後,我有更多時間陪伴兒子諾諾成長。有了兒子而成為家長後,我有很多感受和訊息想表達出來,所以創辦咪嚤劇團(Me More Theatre)。自從我做了家長,感覺現今的孩子有如置身「讀書監獄」中,而家長則像身處地獄中好苦。有孩子說跟媽媽吃完晚飯後,媽媽便會由天使變成魔鬼,會為著他的功課而情緒失控。所以我替劇團起名都有其意思。「咪」(Me)代表Do Re Mi,即音樂,「嚤」(More)代表魔術,「咪嚤」合起來就是一齣齣親子魔術音樂劇。我們相信每一個小孩,即每一個「我」(“me”)都可以有更多選擇(“more” ways to choose),人生的道路每個人都不同,求學路上亦因人而異,期望社會給予孩子空間,看重求學的動機和趣味,而不是功課的艱難與份量;看重個人的成長,而不是分數的高低;不以艱深為榮,而是以開心為樂,這樣孩子都會愛讀書,而不是怕上學,這樣社會才有未來,人生才有期盼。

  劇團的演出善用音樂的元素,因為音樂是個很好的媒介,用以傳遞情感。我嘗試使用經典童話故事,再加上現實處境,嬉笑怒罵地帶出現代社會或教育的怪現象,盼望大家看了笑過哭過後,心靈和思想得到滌淨,為自己的人生認真地作決定,並好好選擇自己要走的路。現在我有二十多個劇本在腦海,我正逐一將它們呈現在舞台上。至於創作的靈感乃來自於跑步時天父加給我的。通常我用一個星期寫好劇本,再用一至兩個月排練,就可公演。最近我們夥拍一個慈善基金,到過三十多間小學演出,再在觀劇之後,舉辦情緒講座及工作坊等跟進。當中不乏引起孩子們的共鳴,亦有家長看劇後情緒激動,忍不住哭起來,之後再過來多謝我們。當你找到你值得做的事,又覺得有意義的,就要去做。

  除了籌辦戲劇,我也是網上電台飲食節目的主持,始於二十年前我認識飲食專業人員協會,他們舉行廚神比賽,我連續十五年擔任司儀,當時電台方面會帶人去日本及西班牙等地方吃好東西及住酒店。我發現在歐洲,一個大學教授和一個餐廳侍應生的生活大致一樣,平均每星期工作三十八小時,相反香港人每天工作十二小時,工作像無止境地壓著肩頭,叫人感覺人生無希望。人生是應該「咪嚤」(relax)的;但在節奏急速的香港,這看來似是不可能的。

上帝是人生劇本的導演

  先前說我沒有參加教會多年,後來我又是如何重返教會?話說我一直有從事商業製作,我和太太合作開設製作公司,以國內為主要的市場。有一次,我在香港拍電視劇,而太太則要帶著一隊工作人員上昆明。由於要兼顧的事多,弄致她身心俱疲;當時香港正懸掛九號風球,怎知她抵達昆明後,儼如兩個世界,見到那裡湖光山色,內心有個聲音對她說:「有天上父親『睇住』你,你不用怕。」她回港後,打開我送給她的《荒漠甘泉》小書來讀,覺得很感動。剛巧有對夫婦朋友從加拿大回港,跟太太分享信仰;最後她信了主,想找教會,結果我和她一同參加「藝人之家」。後來我又透過「藝人之家」認識張祥志教授,跟他學習研經,因此打下對認識上帝及聖經的基礎。上帝作事,人猜不透。當日我和太太為生活奔波,有誰想到上帝會用廣闊寧靜的大自然,來吸引人就近祂。

  至於媽媽的信主,在人看來,實在是難若登天。她八十多歲時患上肺癌,做手術切除了四分之一個肺,當日「方舟之家」的徐玉琼牧師來探她,媽竟叫牧師不用來;及後媽因為身體狀況急轉直下,轉到靈實醫院,徐牧師再去探她,媽因為捨不得兒女,希望在天家可以重聚而信主。媽離世前四天,牧師為她進行灑水禮,當天牧師問她是否信主,她大力點頭,之後又睡著了。第二天,我們和她一起唱歌,然後她就進入昏睡狀態。在媽媽的安息禮上,所有人都俯伏讚嘆天父奇妙的作為,當媽媽走到人生盡頭,上主無嫌棄她一生對祂的抗衡態度,反而用祂的慈繩愛索將媽媽一步步牽引到祂那裡。以前我在佈道會上擔任主持,媽也會出席,其實相比以前,媽的轉變已是一種突破。今天最開心的莫過於爸爸也信了主,並跟我和太太、兒子一起上教會。

  今天我只求按天父給我的劇本演好我的角色,就如耶穌出來傳道三年,祂不會看人怎看祂,祂不求掌聲,不求觀眾欣賞,只求天父的看法,做好天父的劇本;其實祂也曾想過改劇本,但祂最終選擇跟從天父的意思。而耶穌的愛就是徹底的犧牲,那份無私的大愛叫人敬佩,因為祂降生為人,來與人建立關係,你不得不佩服祂的坐言起行。現在我做基督徒,不像從前只著眼於甚麼可以做,甚麼不可以做,如今我知道基督徒不限於星期天在教會裡是基督徒,而是不論何地何時也是基督徒,並且愛不只是口講,而是要有實質的行動。盼望別人能感受到我正用心去演好我人生的角色給上帝看,也給大家看。

真心分享:蔡廉明

對蔡廉明來說,每一天也是恩典。他由從事科網到投身青年工作,及至成為媒體工作者,每一段路都非他所預計得到,從他的故事,你會發現彷彿有雙無形的手在牽引他,領他翱翔在藍天之上。他從沒想到上帝竟會這樣用他,透過他的工作喚起年青人獨立思考、關心社會。究竟他是如何成長,並走到今天這地步?
快樂而有空間的童年

  我有個快樂的童年,我和弟弟不單有父母滿滿的愛,他們還給予我們成長的空間,讓我們決定自己要走的路。兒時家住沙田,外面有球場。每逢考試,母親會叫我們去踏單車、踢足球,玩夠了才溫習。有一次,母親對我說:「太陽快下山了,還不快快去踢波?」自小父母沒有逼我們讀書,反而鼓勵我們去玩,因此我們有很多時間玩耍,但我們亦很自覺,成績算是中規中矩。

  小時候,要是誰生日,我們會舉行「生日盃」,邀請朋友在家門前的草地比賽,贏了真的會有獎盃。小時候父親在醫院工作,一星期有幾天不在家吃飯;但我明白他無論做甚麼事都是完全投入,在家也不例外,他會花時間陪伴我們成長,無論他有多忙,他一定會陪伴我們參加崇拜,講聖經故事給我們聽,參與每星期一次的家庭聚會,還有的是帶我們走遍全港的公園和海灘。除了游泳,我們會去政府大球場「睇波踢波」,到我們長大一點,父親當起球證來,因此我們的成長是充滿歡樂的。

  可能你會驚訝父母對我的絕對信任。有一次,我們一家去澳門,到了碼頭,母親才發現沒有帶我的護照,我主動提議自行回家取證件,之後再跟他們在澳門會合。當時我只得十一、二歲,回家拿了證件去碼頭,才發現船票已售罄,正徬徨之際,見到有人在炒「黃牛票」,我便過去問價,並買了船票,對方見我手上所有金錢已「進貢」了給他,他倒很有「良心」地退回二十元給我,好讓我過去澳門,可乘計程車找父母。事後母親說她因為未有陪我回家取證件,她很後悔,但我卻非常感激父母對我的信任。

  小時候,我們有段時間隨父親一同前往加拿大的溫尼伯(Winnipeg),它是世上最冷的大城市之一,每年十一月中至翌年三月,平均溫度在攝氏零度以下,晚上氣溫可低至攝氏負四十度。父親在此進修輔導及神學,這是他屬靈成長的地方,畢業後他回港辦雜誌,我們又隨他回來。

跨越三代的親情

  弟弟感覺父親的要求較嚴格,對他管束較多,但我感受到的父親形象卻不是這樣,可能因為我們兩兄弟的性格不同。在我十三歲之後,父親就與我訂立了一個協議:從今以後,他不會打我,就是打手掌也不會,因為猶太人十三歲就進入成人禮,十三歲正代表孩子進入青春期成長的階段。我敬重父親,支持他,因他不用強權管治我們。因此當我成為父親,兒子十三歲時,我也是這樣與他協議。

  我們中學畢業後,父親「半刻意」安排我們到溫尼伯讀大學,因那裡有我們熟悉的教會朋友。所以溫尼伯不僅成為父親屬靈成長的地方,也成為我學會怎樣去經歷神的地方,對我的成長來說確實是非常重要。選科方面,父親放手讓我們自己決定,這很不容易,到我做了父親,發覺要忍住不多干預孩子的意見,原來很困難。

  我的兒子今年十八歲,明年升讀大學,我們對他無限支持。至於我,卻是後來才知在我出國讀書的日子,父母立志每天為我們祈禱,我很感動,原來他們天天在背後守護著我們。但當時我正值青春期,卻覺得母親很煩。其實,我的母親很懂得關心人。她為了具體鼓勵孫兒多讀中文書,竟對孫兒說:「你用心看書,每看完一本中文書,我就給你五十元。」今天母親已回天家,有時我會很想念她。從來沒有人教你怎樣作父親,而我主要是從父母身上學習得來的。

  我們一家人關係非常密切,父親跟三個孫兒的關係非常好,兒子小時候,爺爺會蹲在地上和他玩;兒子生日,他總能夠找到兒子喜歡的「心頭好」送給他,那時父親跟人家說他最忙的是湊孫,彷彿孫兒是他的心肝寶貝,無其他事比與孫兒玩來得重要。兒子十歲時,就道出誰最遷就他:「爺爺嫲嫲乜都得,阿爸有時得有時唔得,阿媽就乜都唔得。」

第一個十年:投身網絡媒體

  中學畢業後,我計劃先讀生物學,之後再報讀醫科,因為加拿大規定要讀完第一個學位才可讀醫,弟弟則選讀輔導。有誰料到,結果我沒有讀醫科,而是轉了讀電影;讀完我又不是立即加入電影業,而是轉了去做網絡媒體行業,並且一做就十年。

  為何會有這個人生轉向呢?有一年暑假,我從加拿大回港,有機會在突破影音中心做暑期實習,令我對媒體、電視及電影製作大開眼界,發現大眾傳媒的影響力很大,於是我決定主修電影。記得當時我問父親意見,他叫我祈禱,最終我去了美國一所基督教大學(Regent University)主修電視電影製作。1995年,我碩士畢業,但我沒有入行,而是去了從事當時新興的網絡媒體行業。事後我跟父親說笑,說他行醫五年才轉行,但我卻未讀醫已轉讀媒體。只是我也從沒想到,十年工作之後,我的生命出現重大的變化,帶來人生第二個轉向。

一個腫瘤帶來的改變

  2004年底,我突然暴瘦,最初以為是源於甲狀腺問題而要服藥控制,及後驗血才發現是荷爾蒙異常所致。我看的內分泌專科醫生奇妙地發現我左眼出現盲點,原來腦下垂體有個像乒乓球般大的良性腫瘤,壓著視覺神經,要立即動手術,我得聞噩耗,很擔心,因為我一直都很健康,從未進過醫院。幸有好友及家人為我祈禱,當時我結婚不久,兒子才兩、三歲。第二晚我約了教會牧師來家吃飯,本是洽談青少年事工,他得悉我的情況後,便為我的病祈禱,我立時感受到出人意外的平安。

  想不到由我知道腦內有腫瘤到做手術,只是短短一個星期。父親很緊張,手術前他領我祈禱,我深深感受到他對我的愛。入手術室,父親再一次為我祈禱。及後我從母親口中知道,父親寧願做手術的是他自己,因他不想我受苦。聽說他邀請了很多人為我祈禱。其實,人家沒義務要為我祈禱,只因父親對人關懷,遇上服侍的機構有同事的父母入院,他定必前往探望,並為他們祈禱,所以現在他的兒子有需要,大家也樂意代禱。

  這次是在鼻的位置進行的微創手術,不用開腦,做了八小時,父親在外等候得心急如焚,久久未見我出來,他幾乎要衝入手術室找我。之後進行磁力共振檢查,醫生說腫瘤未完全清除,要再做一次。我知道手術有難度,腫瘤貼近血管,醫生說手術最多只可做三次,但我的內心很平安,並決定立刻做。我只知將手術交給主,然後和太太祈禱:賞賜由主,收取由主,求主讓我有平安的心度過難關。結果第二次手術又做了八小時,醫生事後複述:做的時候,腫瘤跌下來,就清除了。手術後,我留醫一個月,休養三個月,並加上二十多次電療,只是左眼的視力始終未能回復當初。及後每半年驗血一次,定期看內分泌專科醫生,每日吃荷爾蒙補充劑,每年定期照磁力共振,監察身體的狀況。

面對腫瘤復發的打擊

  兩年前醫生對我說:你腦內腫瘤的殘餘部分有增大跡象,如果增大至某程度就要做手術。我突然覺得時間倒流至最初知道有腫瘤時,擔心自己最終會失明。記得有一次在夫婦營的活動中,我們夫婦二人輪流蒙眼,到我蒙眼時,我很害怕。當晚太太為我祈禱,不是求主醫好我的病,只是將我的生命交給主,求主給我生命去服侍,過去我經歷了十三年的恩典,神若許可,可否多給我幾個十三年去服侍主?按醫學常識,這病會復發;即使面對不好的事,我仍要學習信靠神,相信神在我身上的工作和供應,這是個信心的考驗。面對患難不斷,我怎樣繼續走下去才是重點。當人經歷第一次病患得癒,還未來得及消化;有誰想到十多年後,正當你每天如常生活,有一天舊病卻復發,其打擊當然比之前更大。

  然而當我讀聖經,看見以色列人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患難,但神繼續賜恩典,神的信實和同在是可以肯定的。以色列人經歷被擄在外七十年,國破家亡,聖殿沒有了,但他們終能復國,在人看來是不可能的。因此縱然有困難,只要相信神仍同在,祂的百姓仍可經歷神滿滿的恩典。

第二個十年:以媒體實踐信仰

  病患是人生另一種恩典,它令我更清楚聽到神的呼召。我因病辭去做了十年的工作而去讀神學,思考如何整合大學所學到的和數碼媒體的工作經驗,好能為上帝做事。

  2008年神學畢業,碰上四川地震,我有兩年時間在四川跟學生進行災後輔導。後因有同工離職,我便加入突破從事媒體工作,自神學畢業後,轉眼又另一個十年。除了希望透過工作服侍年青人外,也希望跟父親學習,我看見他處事認真,對神的敏感和對人的關懷,還有跑到各地方服侍的全情投入,都令我非常佩服。我感恩可以透過媒體接觸年青人及社會,原來我用了兩個十年尋找個人的召命,接著的十年是用以實踐神的呼召:以媒體實踐信仰,服侍年青人。

  數年前,我從十五歲的兒子身上見到這一代年青人追求公平公義,這是每個年代年青人的特質,他們需要社會給予信任、關心和發聲的機會。我希望培育年青人有自己的信仰價值去改變世界。其後我構思拍攝電影,導演是「八十後」和「九十後」的年青人,期望透過電影探討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未來。年青人有判斷力和獨立思考能力,他們覺得我們的信仰不夠落地,未能回應他們的真實處境,因此我們要思考怎樣提高他們的興趣去探求信仰。從前我以培訓青年領袖和僕人領袖為主,今天我希望年青人擁抱夢想,活出生命的熱情,找到個人的召命。當年青人問我:我可以為社會做些甚麼?我會說:你要作黑暗中的光,求真又求善,帶著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精神去做。我們不是單講好聽的話,而是要講真實的事。電影作為一個媒體,不是要提供答案或方案,而是要適切地描述社會實況,讓人有反思和討論。

真心分享:何嘉麗

聖經中有個關於家庭復和的故事:有一位慈父,育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一向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小兒子則偏愛反叛,任意妄為。話說兄弟倆仍羽翼未豐,小兒子竟要求父親分家產,達到目的後,就立刻遠走高飛,在外放浪形骸。後來他散盡家財,生活潦倒不堪,方才懊悔回家,幸得老父完全包容接納,重新做人,反而大兒子心生不忿,認為父親對弟弟偏頗,感到受傷害,不肯復和……父親對大兒子說:「你常和我同在,我一切所有的,都是你的;只是你這個兄弟,是死而復活,失而又得的,我們理當歡喜快樂。」
沒有尊重、沒有愛

  自有記憶以來,我的童年可說是在冷漠中度過的,就算與父母一起,我們好像沒有享受過一般家庭的和樂。聽媽媽說,當我仍在母腹,爸爸已經想放棄我。當媽媽在醫院分娩在即,仍希望拖延生產至爸爸趕來,但等到胎兒快要缺氧,他最終都沒有來到。爸爸思想傳統,重男輕女,可惜到第二個孩子出生,也沒有如他所願,仍然是個女孩。

  小時候我們住在公共屋邨,爸爸好賭,經常不在家,而在家的日子總是兇巴巴的。印象中,他和媽媽從來不談話,開口只有吵架,有時甚至大打出手!面對家暴場面,我習慣一聲不響,怔怔的躲在角落偷看,深恐自己也會變成受害者。後來弟弟出生了,他的確是家中的焦點人物,但卻完全沒有改善父母的惡劣關係。可想而知,媽媽終日眉頭深鎖,愁腸百結,飽受情緒困擾;而最不幸的是,她認定我的長相和性格與爸爸是同一副模子,我便成了她長期的情緒發洩對象。作為長女,自然要承擔所有家務和照顧弟妹,但這些只被視為我的本分,不被欣賞。因此我的自我形象一直極低,覺得自己天性愚鈍,加上學業成績欠佳,不善辭令,無論在家中或是在學校從不起眼,自卑感很早就讓我否定了個人的存在價值。

  因母親要外出工作關係,妹妹出世便送給一位姨姨代為照顧,妹妹跟我的性格完全是南轅北轍。她得天獨厚,聰明活潑,成績優異,而且口齒伶俐,善解人意,常是自信滿滿的。可能是基於這些差異,媽媽對待我們也很懸殊,例如妹妹課餘可以自由出外玩耍,我就必須呆在家裡做家務和溫習,這種種的際遇和比較下,姊妹倆就無法建立起親密的關係。每當見到別的家庭相親相愛,姊妹情深,便不期然生出一種既羨且妒的矛盾心理。這樣的家庭氣氛,對暴風少年特別難熬,妹妹在中三那一年,一次與爸爸爭執後,便毅然離家出走了,這是我的家實質解體的第一步。中五那一年,知道爸爸已有新伴侶,媽媽亦在外面覓得新房子,隨即帶著弟弟遷出,剩下我和爸爸。當時我曾有個天真的想法:倘使我一直在學,未能獨立,爸爸就會留在這個家。所以中五畢業後,便繼續修讀商科。可惜,任何課程終有完結的一天。在我踏足社會以前,原先的五口之家,結果只剩下我一人了!

演戲發現真我

  面對茫茫前路,著實不知何去何從。我曾經想過要成為一名社工,好幫助那些與我遭遇同樣不幸的家庭,重回正軌,但明白個人學歷的限制,恐怕這只能是個夢想;也想過當一名警察,認為起碼可以保護自己,不被欺負,於是投考警隊,可是在面試時,有位長官竟然說我一表斯文,根本不適合當警察,反倒像個藝員,真是令人洩氣!

  正好這時候,一名舊同學相約我去參加「小太陽」培訓計劃,聽說是個自我認識的課程,由於尚未找到工作,便毫不猶疑參加了。當年,倪秉郎先生是我們的導師,教我們演默劇和話劇。他見我總是沈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就常常找我談話,鼓勵開導我。後來,更推薦我參加電視台舉辦的首屆「電視小姐」比賽,想不到能入選五強,得以進入藝員訓練班,繼而掀開我十年演藝工作的序幕。我看似是機緣巧合地躋身娛樂圈,不過回望過去,卻不能否定背後有位精妙的策劃者,賜予機會讓我重塑支離破碎的人生。

  對我來說,演戲的興趣很可能是始自它的療愈作用。在真實的人生中,我早已界定自己是個失敗者,被親人離棄和瞧不起。本身的角色充滿憂慮、埋怨和缺乏安全感,但戲劇中我可以是個俠女、媽媽生、或是前呼後擁的大人物,沒想到透過投入演繹不同的角色,竟能藉此宣泄積壓已久的鬱結情緒。戲劇給我另一層意義是反思自己的價值觀。記得有次在同一天接拍兩部不同的劇集,都是床上戲,心中感到極大的衝擊和不安,才驚覺自己原來對濫交、性感或一些邪情惡念,存著一定的底線,有份不可逾越的堅持。但在處理人際關係上,卻又不能勝過自己,例如我會妒忌妹妹事事比我優勝,或看到別人家庭幸福美滿時會感到難受等等。演戲,讓我更認識潛藏的真我,既有原則操守,亦有軟弱限制!

真愛使人復和

  回想入行初期,可說機會不斷,但我看到身邊許多藝人的情緒,往往是隨知名度和收視率的高低而起伏;初出茅廬的我,正獨自摸索前面的人生路,常常自問:我是否也要在這星途上隨波逐流?從往日否定自己的價值,轉而由別人來釐定我的價值?甚麼是我真正渴慕而又值得追求的呢?另一方面,雖然每天置身鬧哄哄的工作團隊中,內心卻總是懷著淡淡的失落感 —— 心裡想,我的父母健在,但生活與孤兒無異,有弟妹,卻孑然一身,習慣了掛著一張冷漠的臉孔,在人群中獨來獨往,為的是保護脆弱的心靈,我已不懂得如何與人建立互愛互信的關係了。

  在這段迷失的日子,我應邀參加「藝人之家」的團契,當日聽到牧者講到父母對子女的愛、家庭及人與人之間的愛,並主耶穌讓人和好的愛,整篇信息內容仿似對準我的心靈發出,不但澄清我混亂的思緒,解答我的疑慮,最奇妙的是它能撫慰我心底的傷痛……,自從這天天父以真理來啟迪我,我便逐漸走出迷霧,如浪子回頭,踏上尋索豐盛人生的新旅程。

  信主後,我不斷為這三個願望禱告:祈求天父能讓我經歷祂的愛;讓我與家人和好,重獲一個完整的家;讓我走出孤單,懂得與人建立愛的關係。至於怎樣達成願望,我完全理不出任何頭緒。

  那時忙著拍攝《義不容情》,每日只能睡幾小時;忽然接到妹妹的電話,說要回來跟我同住。原來她離家後,獨自掙扎求存,連中學都未能完成,幾經波折,透過參加電視台的模仿梅艷芳大賽,勝出後一直在澳門登台表演,收入也很可觀;只是她小小年紀就在夜店工作,流連於消費場所,養成喝酒吸煙和賭博揮霍的陋習。在妹妹回家以先,我懷著滿腔熱忱向天父禱告,期盼重修斷絕多年的姊妹情,卻沒有想到理想和現實的落差竟是如此的大!

  妹妹回家後,竟每天呼朋喚友,在我們狹小的公屋單位中打深宵麻將,讓人受不了的豈止噪音?還有粗言穢語和嗆鼻煙味,撐了短短一個多星期,終於忍不住跟她狠狠的大吵一場,並決定分開居住。那晚我在床上邊禱告邊痛哭,聽到妹妹也在自己床上飲泣。在那瞬間,浪子的故事再一次浮現,給我提醒:當我仍是「小兒子」的時候,天父用愛接納我,領我回家;現在妹妹這「小兒子」要回家了,我卻變成了自以為是、滿腹牢騷的「大兒子」……,立時醒悟過來,跟妹妹道歉。自此我倆盡釋前嫌,家中也牌局不再,為家庭復和邁出了第一步。

  弟弟是我第二個復和的對象,他見大姐專誠來道歉、要求建立關係,二話不說即欣然答允。相比要與媽媽修補關係的過程則困難得多,母女閒話家常也是稀罕事兒;自己也要面對往日的累累傷痕,最終我花了兩年多時間,藉著母親節、透過文字,向媽媽表達我對她的愛,是記憶中跟媽媽的第一個擁抱!之後每逢假期,我必定去和她同住,爭取相聚時刻。至於爸爸,雖然我已定意與他和好,但別後首度重見,我竟不能自持地嚎哭,胸臆間像有一團不能壓抑的怒火,才知道對他實在是愛恨交纏!直到看見他在第二段婚姻中的困境,明白他也不過是個迷失的浪子,最終拋開對他的各種抱怨,成功建立了一種像朋友的平和關係,但他很少跟我見面,況且,媽媽對爸爸始終恨意難平,表明與他誓不兩立,老死不相往還!與家人復和是我的「願望」,而父母復和,可能是我的「奢望」,更遑論叫他們與神復和了。

經歷恩典、經歷愛

  信主以後,體會到與家人復和的重要,也希望騰出時間嘗試其他的發展,從前自卑畏縮的我,對前路多了期盼,少了膽怯。及至商談續約時,我主動要求減少工作,星期日能輪空返教會,公司竟願配合,讓我主持定時預先錄影的節目,生活頓時有了規律。這幾年間,我開始參與一些基督教機構的義工服務,透過與不同團體和背景的信徒一起事奉,認清自己的微小,同時肯定自己的價值,從自卑到謙卑,是新生命成長的明證。

  在拍攝《刑事偵緝檔案》期間,意外地接觸到一位警務人員,她大力鼓勵我去投考輔警,認為我不僅演繹神似,也有這種素質!沒想到成就了我幾年「警、藝雙棲」的美妙生涯。其實,勇於嘗試原不是我的個性,這改變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終於明白人的價值不在於旁人目光或地位財富,而在於潛能發揮和盡力而為,行走在上帝的計劃中。我最大的改變,莫過於放下往日對人的不信任、對婚姻的恐懼,在輔警隊伍中遇到我的終生伴侶,憑信踏入婚姻殿堂。由於丈夫家人在加拿大,婚後我們移居彼邦,經歷彼此相愛的家庭生活,繼續參與不同機構的事奉,最難得的是有機會延伸學習,完成多個輔導課程,對處理我一些早年的心理陰影有莫大裨益。

  移民期間,得知妹妹患上乳癌第四期、曾接受電療化療,可惜當時自己未能陪伴她共渡生命難過的時刻。移民十年後決定回港定居,盼可有更多時間與家人共聚!後來妹妹的癌病又再度復發及擴散;當時自己正全時間在神學院就讀,惡耗傳來那天,正是五年後畢業禮的翌日,天父讓我能全心全意,陪伴妹妹走畢生命最後的日子!

  當處理完妹妹的後事,兩個月後,收到一位由醫院老人科防止自殺組的主任的來電,才得知爸爸因經歷第三度婚姻失敗,他兩名兒子亦被前妻拋棄,繼而又患上末期胃癌,曾兩度自殺;只好收拾喪妹的不捨之情,再踏上照顧及陪伴的旅程,與老父同行人生最後的終點站!

  爸爸和妹妹都是固執任性的人,多年來一直偏行己路。我很感恩能陪伴他們同走生命中最艱難的一程,最滿足喜樂是在與他們離別之前,鼓勵他們願意回轉相信接受主,見證他們與神復和;媽媽也在爸爸的病榻旁邊,接納了他由衷的懺悔。縱然現在爸爸和妹妹已經離世,復和的平安和滿足把我們的心緊緊連著一起,爸爸再婚的兒子已變成我們新添的至親成員。

  當年向主許願祈求,我剛滿二十歲,少不更事,信仰仍在萌芽階段,以為「祝福」就是不勞而獲,就好比魔術師的幻術,一揮而就;根本不曉得真正的祝福,會是一場艱苦的歷練,讓我從裡而外得著更新,扭轉我那顆叛逆的浪子心,好能承載日後豐盛的人生!今日回望,豈止三個願望成真,而是恩上加恩,遠超所想所求。

  後話:我的前半生是個尋找愛、建立愛、學習去愛的小孩子!

  今天我的後半生願意作個以愛還愛、分享主愛的小僕人!

真心分享:陳錦霞

對人稱「霞姐」的陳錦霞來說,豐足時,幫助人;缺乏時,人幫我。當年她助人,全沒想過有甚麼回報,但上天讓她看見收成,無怪乎聖經說:「施比受更為有福。」究竟她是在何種環境下成長,因而造就她風趣幽默的個性?
出生時朝霞現

  祖父是台山歸僑,他只用了三年便建成洋房。在新屋落成擺入伙酒當日,他在天井仰望穹蒼,瞥見朝霞,聽見房中傳來嬰孩的哭聲,那嬰孩就是我。祖父為我取名「錦霞」,喻意太陽出,錦繡現朝霞。大家都說我「腳頭好」,一出生就住洋房。

年少豐足無憂

  以前女孩子多沒機會讀書,而我六歲就入讀幼稚園,學校是由歸僑建成,設備先進,有草地、操場、籃球場和用作跳高的沙地。有人說上八十歲者,三人中有一位患有認知障礙症,我曾求上帝叫我是另外那兩個,祂的確應允了我的祈禱。我自小記性特別好,一篇課文,我只要讀三遍就行。背好之後,我就去沙地玩跳高,九歲的我已是班上的跳高能手。我又參加女童軍,穿短裙,唸口訣,邊繞圈行邊打鼓,好神氣!

  學校請來名師教我們,在音樂室,我們玩各式各樣的樂器,男生吹笛或喇叭,女生玩手風琴。我玩夠了手風琴,便搶男生的喇叭來吹。五年級那年,音樂老師搞歌詠團,當然少不了我的份兒。那時的我少不更事,無憂無慮。

  由於家境不俗,我不愁吃和穿。家中經營魚市場,魚蝦蟹應有盡有,還設有酒廠蒸酒,只見工人將一籮蝦倒入酒酲,就成醉蝦,好滋味!祖母更叫我將蟹箝分給同學吃。我過去甚麼好東西也嚐過,反而現在我對吃沒甚麼要求。由於鄉間無中學,祖父及父親決定送我去寄宿學校讀書。原來祖父在我就讀的中學附近有許多生意,其中一項就是魚穫生意。他對人說:「若我的孫女來你的舖頭做衫,你就任由她選甚麼布來做,我之後會還款給你。」每當我在街上走,就會有人叫我:「霞仔,過來看,有新布。」因此,我常穿新衣。怪不得我常聽見人家說:「這是誰家的姑娘,如此多漂亮衣服穿。」你可能會羨慕我天天華衣美食,但我不以為然,我那時「朦茶茶」做人,不知何謂得罪人,真個不識死。

逃難到港生活艱苦

  日本侵華,我那條村是日本人必經之地,有日本人經過,我們就用機關槍掃射,當時我們很安全。小時候,我有很多錢借給人。一天,我正要去收取借款,卻見人們在台上做「反地主」的戲,我還走過去看,怎知有人拉住我,叫我快離開,怕天一亮就來不及。那次險象環生,我由泉山踏單車過去澳門,只聽見身後傳來十多下響聲,有十多人仆倒,我慶幸自己沒被打死。

  之後我來到新界一條村,跟人家割禾才有飯吃。我們租了一間屋,打算在此居住,怎知村民說我們是外人,不許我們住。幸有一姓杜的年青人(即是我後來的丈夫)出來說:「現在夜深,這家人老的七十多歲,少的仍要飲奶,你叫人家去哪?」這年青人曾去過打西洋工,見識較多,他說由他作擔保,大家才肯罷休。

  包租婆介紹我去九龍打住家工,一個月十五元,無假期。怎知有人識破我是台山大地主家庭出身,甚麼也不曉得做,對老闆說:「她這個人不是幫人打工,是用工人的。」我急得哭起來。老闆問我有否讀過書,我說我讀到初中。那人說:「你幫我教四個子女做功課,唱歌做動作,而我負責煮飯。」那時他們睡帆布床,我卻睡在走廊,並不好受。

  後來有人介紹我去元朗幫人看小孩,跟孩子唱歌,做動作。我們一家住在一起,母親和妹妹在家繡花,爸爸去地盤做工,祖父則靠「棺材本」和姑媽每月寄來的五十元過活。生活跟從前在台山的日子,完全是天淵之別。

組織家庭但仍艱苦

  我不知拍拖是怎麼一回事。有男生約我晚上下班後去踏單車,我就去;姓杜的年青人拿雞蛋給我吃,我就吃。

  有一天,我因胃痛入了醫院,護士問:「為甚麼有這麼多男生來探你?」我卻說:「他們常來我家,煩死了。」護士說:「讓我告訴你哪個好。這個肯為女生開車門,又肯為你撕糖紙,既有風度,又夠細心,你嫁他最合適。」父親卻認為我該選個有學問的,是我在大陸逃難時認識的,他會給我唱時代曲。但母親不同意。她說:「我們不可忘恩,姓杜的給我們這麼多食物,你嫁他最合適。你父親讀書雖多,一樣叫我受氣。」的確,在逃難的日子,我沒有飯吃,沒有水飲,但姓杜的有間屋,屋前有河水,我不愁沒水喝,因此我選了姓杜的。

  婚後不久,我們已經有三名小孩。丈夫要去瓦努阿圖工作,一簽就是三年合約。他去了半年,音訊全無,我帶著孩子,生活困難,沒有飯吃,所以我見神就拜,例如黃大仙、觀音等,為求安心。及後,我才知丈夫沒死,原來颱風吹襲,他要等有船過去,才寫信回來。因為生活苦悶,他下班就賭錢,輸了錢,就沒有錢寄回家。

  為了生活,我只好每天背著鹹魚仔、豆豉和螺乾等去元朗賣,生意非常好,因為老人家不方便出外買菜,他們幫我買,我就「搵到食」。後來,我發現附近有一間小學,但沒有士多,我便推著木頭車,賣魚蛋、香腸。那時的我內心多抱怨、不滿、自憐、記仇,又常哭。因為自1949年逃難來港,我失去所有,要種田及做小販,大清早就要起床幹活,怎會不苦?

生命由苦變甜的轉機

  有一天,讀中一的兒子跟我說,他要返教會,因他信了耶穌,我很好奇,教會是怎樣的?於是我去教會看個究竟,因為是鄉下人,不敢入內,我在門外偷看,發現教會的人很開心,之後有人出來跟我握手,招呼我進去坐。我這一生常給人欺負,但在教會竟有人和自己握手。台上有人說話,周圍的人很安靜,自己卻靜不下來。

  後來,有個外籍傳教士在村口租了屋,天天在樹下彈琴唱歌,唱「主耶穌愛我」,我也跟著唱。有一天,他按著我的右肩,為我祈禱。及後我遇上一位退休護士吳姑娘,她賣了九龍的兩層樓,來到元朗建「迦密園」,她請牧師講道和老人家講見證。原來信耶穌是敬拜創造天地萬物的真神,用心敬拜就行,一年中省下不少銀兩,倒不如也信。之後教會派人來拆偶像,將香爐和掛紅拿走,屋寬闊了,人說坐在這裡很舒服。

  信主後,我每天早晚祈禱,甚麼也向主講,說了出來人開心。牧師說:「記仇不要記到日落。你不原諒別人的錯,就是將別人的錯來折磨自己。」從前別人欺負我,我常想辦法報仇,報不到就哭。我學曉不背昨日的重擔。往後,每日我早起開檔搬貨物到學校門外,早上空氣好,開心推著木頭車,一邊走一邊跟雀仔唱歌,口中唱著「主耶穌愛我」一直唱到檔口,一邊煮食物,一邊祈禱主耶穌潔淨食物,讓小孩子吃後身體健康。生活依然,但是心境由苦變甜了。

  想不到生意越做越好,我便搭棚賣汽水、雪條、糖果或小玩具。我試過在車上,有人說認得我,讓座給我,並向人介紹說:「這是霞姐,小時候我們三兄妹無錢吃早餐,霞姐就在棚仔後面煮了一大窩麵給我們吃。」我又試過去上村球場晨運,有個女人對我說:「那時我無錢買東西,但你有新玩具和糖果,總會拿一些放到我校服裙內。有個小學生雙手骯髒,你就幫他剪指甲,帶他到河邊幫他洗頭。」我說:「我記得,他說我抹枱的布比他家中的面巾還漂亮。」又有母親過來跟我說:「我的孩子不肯吃家中的麵,卻要來吃你煮的麵。」多不可思議!

兒女出身到自己退休

  那一年,我那位做教師的弟弟叫我送兒子到九龍讀書。怎知兒子說聽也聽不到,學不到也追不上。但班主任說,他曉得哭就行,最終他留了下來,並且追上了。小學畢業後,我的兩個孩子都考上了有名望的一級中學。有天兒子放學後,匆匆拿了盒飲料和麵包就走了,我不明白。我很緊張他們讀書,所以不需要他們做家務,也不准他們看電視。原來兒子放學後去兼職,幫老闆娘送西瓜去附近教會,然後在那裡洗澡,再拆窗簾當被子蓋,睡在長椅上。

  有一天,老闆娘買了些雜橙回來,要我兒子在橙上貼SUNKIST貼紙,但他不想騙人,因為他信了主,我很欣慰。當年考中大很難,他考不到,便入讀師範學院,但我無錢供他讀書,他便跟政府貸款,讀畢便執教鞭,後來他考入美國的大學,然後再教書。我很欣賞他的獨立自主,其後另外兩個女兒也當上護士。隨後兒女陸續成家立室,現有八個孫。

  我在1994年退休,因想親近大自然,加上對農莊有很好的回憶,便將一塊荒廢的農田,重建成為福音農莊。那時我整日蹲在草地剪草、鋪石頭,使河水不氾濫。我又買了大枱,請師傅弄健康盆菜,我招呼人客,把握每一個機會講見證。我既得到耶穌很多祝福,很想報答耶穌,但我知耶穌不是要雞,也不要燒肉,我便報讀短宣課程,傳福音報答主,那段日子我去過馬來西亞、韓國、泰國和中國等地方去講見證,直到身體狀況未能應付才停止。

做手術的奇妙之旅

  我曾經在教會聽見有人說起天堂、地獄、靈魂和永生。我想:我住的村那麼多人死,怎麼會有永生?這問題,我問了多年。

  大約兩年前,我在醫院做手術,做了四個多小時。記得當日手術室的床很硬,我全身給包著,手腳被縛上,感覺自己似主耶穌釘十字架,不同的是我有麻醉藥,但主耶穌就沒有。醫護人員問我做甚麼職業,我答做小販。又問我種甚麼農作物,我答種蕃茄。又問通常一季有幾多收成,我答有幾千斤,然後我就睡著了。

  睡了後,我感覺自己像穿過隧道,有位男士給我一枝古銅色指揮棒,我問他給我作甚麼,他問我信不信主,我回答說我受浸至今兩年。對方說:「你還未信!」接著我到了一片大草地,那裡的風景很美,中間坐著主耶穌,我走過去攬著他,並問他:「老友,點解你做得我咁慘?」耶穌說:「有人得一千銀子作本錢,而你就有二千五銀子作本錢。」

  後來我又去到另一個地方,中間是一條小路,不多行人,路很窄,但另一邊是條大路,很多人背著黑袋在走。我問耶穌:「為何還未到我?我很想過去對面,因為那地方風景如畫。」我見那裡有人坐在草地上、溪水邊和樹下傾心事,也有人載歌載舞。只見雲彩迎接人來,當時我想跑過去,卻是不行。有人對我說:「你還未去得到,時候未到。」

  麻醉藥過了,我需要輸血、吊葡萄糖及鹽水,床後有急救儀器。我很口渴,想拿起半杯水也不行。那刻心中喚起兩句話:「離開耶穌,甚麼也不能作。」我當下就哭,我跟耶穌說我知罪了,然後拿起那杯水,飲了,人就精神。我更感覺有人幫我下床。我聽見身邊的姑娘說:「昨天那麼多醫生救她,想不到她可以這麼快就自行起床梳髻。」多奇妙!

  現在我雖然有肩頸痛,但我喜歡看書便看書;喜歡祈禱便祈禱。有人來探我跟我傾偈,聽我分享從前的事,我便開心,因為臨老講後生最Hap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