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心窗:快餐店的人生約會

  張伯今年九十多歲,除視力較差之外,身體倒也硬朗。老妻早年過身,子女早已各自成家;兒孫一大堆的張伯伯,如今卻只和照顧他的外傭「獨居」。但張伯倒也懂得為自己找節目。每天吃過午飯,便拿著拐杖到附近商場快餐店閒坐。那兒有一群年紀差不多的「老」朋友,都是同鄉,各自買杯奶茶,就聊一個下午。這聚會已持續了好幾年,也不用事先約定,同樣的時間地點,大家便會出現。

  只是隨著大家年紀愈來愈大,聚會的人數也一年比一年少;原本十多人,「走的走」,病的病,如今只剩一半。這天,他們聊了一個下午,離開時一位老友記泉叔說:我兒子從泰國回來,買了許多手信,明天請大家吃。「謝謝啊。 」眾人道。

  「不客氣,明天見!」泉叔向大家揮手,便過馬路回家了。

  但到了第二天,泉叔沒有來;第三天、第四天,泉叔還是沒有來。於是有人打電話到泉叔家,家人說:「那天泉叔從快餐店回來,當晚中了風,走了。 」張伯還記得泉叔在對面馬路揮手的身影。

  又過了一年。某一天,張伯在老地方,見老朋友都垂頭喪氣。其中一個告訴他說:「黃伯呀,不是患前列腺癌嗎﹖昨日走了。 」「這麼快?」「他不是病死,他是厭世跳海呀。 」張伯伯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張伯來到快餐店,竟是一個朋友也沒有。他還是坐了兩小時,才獨自回家去。踏進家門,便接到女兒阿芳的電話。阿芳聽得出父親的聲音沒精打采,問了原因,便勸道:「爸,不要想太多,或許他們只是湊巧有事,不得空閒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快餐店仍是只得張伯一個。

  晚上,外傭睡了,張伯獨自坐在客廳中,想起去世的老妻,想起泉叔、阿黃和幾個「走了」的老友,無法睡眠。阿芳又打電話來:「爸爸,你要看開些,生老病死,是沒法子的事啊!周末我來陪你飲茶,好嗎?」張伯知道女兒的話有理,可是心裡就是不舒坦,不開心,又有甚麼辦法﹖要看開點,也不是那麼容易啊!

  星期六阿芳果然來了,她看得出父親還是悶悶不樂。在茶樓吃飽後,阿芳說:「不如我們到快餐店看看,好嗎?」「不去了,去了也沒意思。 」張伯說消極話。「反正已經出來了,去一趟也無妨呀。 」阿芳拖著張伯的手來到快餐店,竟然見到幾個老友又坐在慣常的位置上。張伯又驚又喜,「你們都到哪裡去了?害我幾天不見人。 」他們笑著說:「酷熱天氣警告呀!這麼熱,在家睡午覺,就睡過頭了。 」「爸爸,我不是叫你別想太多嗎?」阿芳說。張伯又高興起來了。

打開心窗:還以顏色

  自小至今都住在新界,雖然如今新界已經不是「鄉下」了,但居所附近仍有耕地,亦有一些專賣盆栽植材的園圃。九月的天氣,似乎仍給人盛夏的感覺,其實今年的立秋,早在八月七日就到了。九月二十二日,農曆叫秋分;再過幾天,九月三十日,更是中秋了。原來還未換上秋裝,秋天已經悄悄的過了一半。我們對自然的感應,也許太過遲鈍了。

  由於太太喜歡種花,偶爾也會進園圃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最近一趟是春節前到那裡找些年花,卻無意中發現在角落中有一株插枝的小的楓樹,長着幾片彤紅的葉,比花還美。於是就問園主,那賣不賣?園主說,賣,六十元。但接着又說,你們那裡日曬的時間長不長?如果曬不夠,楓葉是不會變紅的,會轉綠,就不好看。我們把它放在這裡,讓它曬,才有這樣的顏色。這真是一個好園主,因為他關心的不是賣多少錢,而是植物長得好不好。賣的如此有心,買的又怎可以無情。六十元不是問題,但家居之處陽光卻真的不夠充沛。太太種蘭花或許合宜,對於這株楓樹,恐怕會奪了它的顏色。惟有忍下心來,讓它留在原處。

  香港的道旁或是公園的樹,大多都是常綠的品種,因為這樣可以省卻處理落葉的麻煩,但多見了,會誤以為樹木只有一種顏色。在市區,紅葉當然少有,就是黃葉也不多見。但如果秋天我們到郊野登山遠走,肯定可以看見別有顏色。

  曾經有一位患了兩次癌症,卻又重拾健康的姊妹,很想把病患的感受,家人親友的關心,以及病得醫治的經歷寫出來。既為感恩,也為感謝,亦是給「同路人」作個鼓勵。當聽過她的寫作計劃,看過她的初稿,我給她建議,書名可以考慮叫作《黃葉知秋》。因為她姓黃,這病患的經歷正好像秋天的洗禮,讓她生命有了另一種顏色。她聽見就喜歡。只是寫作和患病一樣難過,痊愈和成全都需要耐心和時間。我仍在期待這一片黃葉,讓我們可以從它感應到生命秋天的氣息。

  無論是綠色、紅色,黃色,都是樹葉的顏色。不同的樹,不同的季節,不同的栽植環境,決定了葉的顏色。

打開心窗:遺忘也許是幸福

  如果有一種病是「幸福」的,那麼,這種病,可能是腦退化症。

  我祖母生前住安老院,那裡有好幾位患上腦退化症的老人家。其中一位是叫志群的婆婆。我還記得她的模樣:瘦小得像一枝乾癟的草,站也站不穩,老是坐在大堂中細說當年 —— 聽眾就只有她自己;說的雖也是廣東話,但內容混亂、時序顛倒,根本無人能懂。有時,姑娘稍有空閒,停下來「搭訕」,總會被志群的話弄得哭笑不得。記得有一次,院友坐在大堂一起吃飯,志群忽然指著大家,含糊地說話。姑娘追問下,她重複了幾遍,我們終於聽懂了。原來志群指著其他老人家說:

  「他們,都是我的孫仔孫女!」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志群聽到大家的笑聲,也就笑得更響了。說也奇怪,到志群真正的孫兒來探望她時,她又能認出來,一樣高高興興地吃孫兒拿來的點心。

  另一位患者婆婆叫何鳳,一向「神神化化」,姑娘給她起了綽號,叫「神鳳」。「神鳳」人如其名,來無踪,去無影,最喜歡就是「離家出走」,經常站在安老院門口找機會出外「逛街」。好幾次她都成功「突圍」,幸好姑娘知道她的壞習慣,時時留心,總算及時把她帶回來。不過,有一次,「神鳳」趁來客開門時,竟偷偷溜到街上。姑娘發現後,馬上外出找尋,並在安老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門外,看見一位警察正和「神鳳」談話。原來警察見她身穿睡衣,四處遊蕩,便打算上前查詢;豈料未開口,「神鳳」便主動跟他說:「警察先生,我偷走了,迷失了路。 」警察答:「既然迷路,你為甚麼要偷走?」然後「神鳳」便哭起來。這次算是有驚無險,她回去後便倒頭大睡,姑娘卻是驚魂未定。後來我才知道,「神鳳」有一次偷走,上了巴士,由安老院所在的佐敦到了觀塘,後來是司機把她送到警局。姑娘幾乎以為歷史重演,真是嚇個半死。倒是「神鳳」之後甚麼也忘記了,繼續吃喝睡覺,翌日一樣在門口前徘徊 ……

  最著名的腦退化症患者,可能是高錕教授吧!一次,我在某大商場的一家咖啡店內,無意中見到兩位老人和一位中年人在吃茶。留神一看,其中一位老人就是我的母校校長高錕教授啊﹗只見他專心地吃著面前的冰淇淋,一副心無旁鶩的樣子;高太太和中年人則一本正經地不知在談些甚麼。我想,當年高教授研究光纖時,也許有如此刻專注啊﹗

  想起兩位婆婆,想起高校長,我不禁問:其實,做人是清醒的好?還是傻頭傻腦快活些?

打開心窗:生命的智慧

  內地作家及漫畫家鄭辛遙先生的作品常常能觸動人的思緒與心靈。他的作品不但在內地受歡迎,即使在歐美及亞洲都得到欣賞。可見好的作品能超越地域甚至種族的阻隔,因為人的心靈對美善有相同的感應。以下分享鄭辛遙《智慧餐車》中的一些精句(粗體字部分),也續筆寫下一些領會。

  光環有多大,靶子就有多大。從新特首梁振英身上,相信我們都能夠感受得到。命運就是你所做的錯事和蠢事加起來的總和。無論我們有沒有光環,都要小心避免做錯事和蠢事,否則一旦曝光,就要受靶了。因為世上沒有比白拿的更貴了。

  時間就是金錢,但時間比金錢溜得更快。金錢溜了,還可以把它賺回來,但時間溜了,就永遠找不回了。騰不出時間休息,遲早會騰出時間生病。這話可能不中聽,但如果臥在醫院裡的人仍然沒有留心,恐怕不但會「白病一場」,而且可能還要「再病一場」。多數的人在關心你是否飛得高不高,少數的人在關心你是否飛得累不累。當你累了的時候,那些鼓勵你高飛的朋友,可有來陪伴你?

  感覺自己幸福的人,是真幸福;感覺自己是聰明的人,是真愚蠢。幸福是一種感覺,真正的幸福,是一種真實的感覺;而真實的感覺,是有「真實」支持的。因此是持久的,也是經得起考驗的。快樂,不是你擁有的多,而是你計較的少。聖經詩篇23篇「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英文卻是The LORD is my shepherd,I shall not want (我無別求)。不至缺乏,給人富足的感覺;I shall not want,更有滿足的意味。少計較,多感恩,更快樂。

  人生沒有綵排,每天都在直播。冰心說:年青人!為了將來的回憶,小心描你現在的圖畫。其實,生命的每一幅圖畫,豈不都要小心的描?又何止是年青的那一幅!要記得,每一種上坡都有下坡。因為生命是一條單程路,我們必須懂得下坡,才能回到生命歸宿之處。你可以不信命運,但必需相信因果。相信命運,是愚昧;相信因果,是智慧。因為相信命運的放棄把握自己,相信因果的卻會珍惜自己。相信因果不是迷信,相信因果的人更需要尋找那一位是「施行報應的」,並且能夠謙卑、堅持,坦然面對生命的得失。

打開心窗:餘下的時光

  電話裡,傳來教會一位姊妹離世的消息,實在難以置信。

  我跟這位姊妹不算相熟,因我參加的是早上八點的崇拜,她參加的是十點半的,碰頭機會不算多。然而,大家一年中總因為開會的緣故見幾次面。姊妹一向給我開朗、端莊的印象,打扮合時,齊耳的短髮,化著淡妝,架一副金絲眼鏡,總是帶著微笑,看上去比真實年齡年輕。既然不是常見,中間有好幾個月沒在教會碰見也不會為意,實在沒想到從此永訣。

  原來姊妹的母親曾患乳癌,由於擔心有遺傳,姊妹已年年驗身。五十出頭的她,是家中長女,事業上也有一定成就,而且向來是照顧人的。所以雖然知道自己得病,卻沒有告訴別人;除了丈夫、兒子和教會的牧師,甚至親弟妹、教友等,全不知情。事後,牧師在祟拜報告,姊妹不想別人擔心,情願獨自承受疾病的折磨。

  因此,姊妹的死對認識她的人帶來極大震撼 —— 才五十二歲,正當盛年,而我們所見的,總是她健康活潑的一面。那個早上,當牧師宣布噩耗時,本來守禮肅靜的教友都禁不住議論紛紛;崇拜後,幾位跟姊妹相熟的教友,圍在禮堂門口痛哭。安息禮拜上,她的家人也是追悔莫及:姊姊從來沒提過她患病,我們連陪她看病,跟她多吃一頓飯的機會也沒有!

  人到中年,總見過幾許不平事,遇過好些無理人。委屈、不忿、憤怒、悲哀、疲倦、無力…… 有時我們會找人傾訴,更多時候卻是無從說起。這位姊妹的確是個強人,向人示弱更不是她的習慣。或許出自一片好意,她選擇對自己的病情三緘其口。只是她沒想到當她離世之後,親友卻因此承受更大的震驚、後悔、自責與內疚。我不禁想:姊妹的決定,真的對嗎?她的家人到底因此好過些,還是更難受!

  看著姊妹的遺照,看著台下眾多來送殯的人。她的同事、下屬都穿著黑色高級套裝,像軍紀嚴明的隊伍;她的家人、教友也穿戴整齊,神情肅穆,也坐滿了肅穆的禮堂。我想,姊妹確是一個令人信服的上司,一個愛護弟妹的姐姐,一個虔誠友愛的教友;「無懈可擊」也許是她一生追求的境界吧?然而,這一刻,我也看見面前躺著跟所有人的一樣,會腐朽、會敗壞、會化成塵土的平凡人。姊妹如果知道大家的哀傷,會否改變主意,好好跟家人朋友分享餘下時光呢!

打開心窗:臨終的說話

  隔壁的同窗以感觸的筆調寫出〈餘下的時光〉,閱稿時正近受苦節,故常思想耶穌的臨終之言,既有感想,就憑窗對話。

  餘下的時光和臨終的說話,在人一生的年日中,佔的時間不會多,但所蘊含的意義卻是無比的重。書架上有一本小書《名人臨終之言》,雖然看過多遍,有時還會放在床邊,這書收錄了幾十位名人最後的話,揭開了不少的名人生命的秘密,甚至點破了他們人生的恩怨情仇,得失取捨。以下摘錄其中幾句,也輔以一點看法。

「拿破崙!」

  約瑟芬 (1763-1814),原是貴族夫人,丈夫死後與拿破崙相戀,後來成為拿破崙的皇后,但因為沒有子裔而被拿破崙休棄。 1814年5月29日因傳染病逝世,臨終時呼喊拿破崙的名字。是愛是恨!?夫妻情人,恩怨愛恨,永遠一生!

「法蘭西、軍隊、軍隊的將領,約瑟芬!」

  拿破崙 (1769-1821),法國最出色的軍事家,曾稱霸歐洲。但因敗於滑鐵盧之戰而被放逐聖赫勒拿島,鬱鬱而終。 1821年5月5日臨終時拿破崙喊出了這幾件事。原來除了法蘭西(法國)和戰爭之外,拿破崙的心中仍然有約瑟芬,如果約瑟芬知道,是否會因此釋懷!

「總統應該是黎宋卿 (元洪)的,我就是好了,也準備回彰德啦!」

  袁世凱 (1859-1916)中國北洋軍閥,民國建立時舉足輕重,連孫中山亦要讓位由他當 「中華民國大總統」。但袁世凱權迷心竅,竟然復辟稱帝,被孫中山及蔡鍔等揮軍北伐征討。袁眾叛親離,稱帝不成仍想繼續做「大總統」,直到大勢已去,才從權欲的迷夢中醒來。臨終前袁世凱精神崩潰,重病中說了以上的話就昏迷不醒,直到死亡。太遲的覺悟,是另一次的過失!

「克利頓,我還欠阿斯克勒比奧斯一隻雞,請別忘了還他。 」

  蘇格拉底 (公元前470-399)希臘的哲學家,西方哲學的奠基人之一。但因思想超前於當時所處的希臘雅典,被認為荼毒青年思想,但蘇格拉底忠於對「真理 」的堅持,寧死不肯認錯。結果被雅典的議會宣判,要唱下毒酒結束生命。蘇格拉底臨刑時沒有控訴咒罵,仍是一貫的平和淡靜。這是他飲下毒酒前對好友克利頓說的話。生命的盡頭,要交代清楚,一無所欠。這不也是人生的哲理嗎?

「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曉得!」

  耶穌(公元以他出生開始,終年33歲)基督宗教所信仰的救主,因為要成就對人類的救贖,甘願被釘死在十字架。他被釘在十字架上,斷氣之前說了七句話,這是第一句。耶穌為愛而生,即使對親手害他的人,仍是沒有仇恨,反而為他們求赦免。臨終的說話,竟是對「罪人」的牽掛。罪人」的牽掛。

打開心窗:孤寂的面具

  這也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卻間中會浮上心頭。

  那一年,父親不小心在街上滑倒,跌斷了腿骨,在公立醫院住了幾天。還是中學生的我,每天放學後就去探望父親。父親只是行動不便,精神尚好,也就跟其他病床的病人閒聊起來,又把我和其他家人介紹給他的「新朋友」認識。

  在父親隔壁的病床上,是一位老伯伯,約七十多歲吧。頭一兩天,我去探父親,也跟他打招呼。這一天,我跟父親聊天時,老伯伯忽然問:「你讀甚麼年級?」

  「中五。 」我答。

  「那麼,你打算繼續求學,還是出來工作﹖」老伯伯問。

  「如果能升學,當然想繼續升學啦,最好能考上大學。 」我如實作答。

  「你應該出來工作!」老伯伯忽然用非常權威的口吻教訓我:「出來工作,賺錢!讀書有甚麼用?」

  我嚇了一跳,一時不知怎樣回應,也覺得他有點無禮,只好含糊回應:「看看有沒有學校收我讀中六才算吧……」

  豈料伯伯對我這個「毋寧兩可」的答法極不滿意,從床上坐起來,架起眼鏡,指手劃腳地說:「我說,你應該出來找工作!誰不想在社會上叱吒風雲?誰不想發達?誰不想當話事人?你應該去學習做生意!賺大錢!書,讀來幹甚麼?」

  莫名其妙被人教訓,我也生氣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志向嘛!不同的人負責不同的崗位!個個都去叱吒風雲,醫院裡也沒有醫生護士了!」

  一老一少就這樣在病房爭持不下。最尷尬的是我父親,只好不斷跟我說:「我沒甚麼啦,你回家吧……」「你走吧,回家去吃飯吧……」

  那時我才是一個中五生,「情緒智商」實在不太高,之後的一段日子,想起此事仍感氣憤:看樣子,老伯也不見得怎樣「叱吒風雲」啊,要不然就不用住公立醫院大房,跟我老爸擠在一起啦!就讓醫生都去做生意吧,到時候看誰在醫院照顧你?

  然而,這幾年,年紀大了,想起事件中的對話,也同時想起爭執以外的另一些細節:父親在醫院住了一星期,我每次去探望,都沒碰見老伯的家人。也許,根本沒有人探過他。

  人在醫院中,想來是寂寞的,總希望有家人朋友來探望自己,感受一下關心溫暖。可是,放不下所謂的「面子」、「尊嚴」,不承認自己身體和心靈的軟弱,見到年輕人就來不及似的「訓話」,把願意跟自己聊兩句的人趕走,又真的開心嗎?愈講「權威」,愈沒有人願意接近;愈沒有人接近,就變得愈「權威」……惡性循環的結果,就是到最後一個人孤單地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等時間過去。

  如果讓今天的我跟老伯伯相遇,也許,我更能讀出他心底裡的孤寂,能對他的話報以一笑,或者,至少我學懂了不再跟他爭辯……

打開心窗:船的命運

  新年的日子,又到長洲,這趟坐的是大船。在船的下層,看見甲板的鏽蝕顯露了這船經歷過的風浪,讓我想起一個關於「船」的故事。

  在幾個世紀以前,以造船和航海聞名的西班牙,他們的船隊不但稱雄海上,甚至幫助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因而改變了近代歷史的發展。今天在西班牙著名的港口城市巴塞羅那,仍有一家著名的造船廠。這造船廠有一個規矩,就是所有從這裡造出來的船,都要造一個模型留在廠裡,並把這隻船出廠後的「命運」都刻在模型上,因此船廠裡陳列了各種各樣船的模型。由於船厰的歷史悠久,所造的船數量又不斷增加,陳列室也不斷擴大,從最初的一間小房子,變成了現在是造船廠裡一所宏偉的建築,裡面陳列著將近10萬隻船的模型。

  走進這個陳列館的人,很多都會被那些船的模型所吸引,因為那些船的模型千姿百態,真令人想望登上它的甲板迎風破浪。然而更讓人激動的,卻是模型上面所刻上的文字。例如,有一艘名字叫西班牙公主的船,模型上的文字是這樣的:本船共計航海50年,其中11 次遭遇冰川,有6次遭海盜搶掠,有9次與另外的船相撞,有21次發生故障拋錨擱淺。這裡每一個模型都會有類似的文字,記錄了這艘船經歷的風浪和危險。

  在陳列館裡的一幅牆,更將造船廠所有的船的「命運」做了一個概述。出廠的近10萬艘的船,當中有大約6000艘在大海中沉沒,其中更有約6萬艘船在它的「一生中」遭遇過20次以上的大災難。就是從沒有一隻船,出海之後從沒有過受傷的經歷。

  西班牙人認為,所有的船,不論用途是甚麼,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要到大海裡航行。船一旦下海,即使是堅固的也都有機會遭遇災難。但它卻不可能為了安全而永遠停在港口,因為船是為了要離開港口而建造的。

  在船上,望着藍天,偶見有海鷗飛過。不禁想起徐志摩的詩句,「翅膀的命運是迎風」。

打開心窗:油雞與好立克

  「油雞」與「好立克」不是茶餐廳午市套餐,也不是甚麼增肥食療,而是兩隻貓,兩隻病貓。

  先來介紹油雞。油雞本居於某公立街市大樓;那兒的人靠牠抓老鼠,卻沒供給牠基本的食糧和照顧。油雞吃食檔的剩飯殘菜、睡的是濕漉漉的石屎地。生活在這種環境中,油雞當然生病了。專門照顧流浪貓的義工發現牠時,牠已是皮包骨,滿身油垢(義工懷疑是被人潑上去的,亦因此後來給牠取名「油雞」),油雞嘴巴不斷流膿,唾液像兩行鼻涕,從嘴角流出。可能被人欺負得多,十分怕人,躲在高處的欄杆後面不肯出來。最後,是義工趁街市收檔,來個「潛行追擊」,施展「飛簷走壁」功夫,才把油雞帶回家。

  經檢驗診斷,油雞的肝腎指數都嚴重超標,醫生甚至建議安樂死。可是油雞很願吃啊!雖然口腔已潰爛不堪,但牠還是忍痛進食,彷彿要告訴人:「我要活下去!」醫生和義工見油雞這樣頑強,也就決定給他一個生存的機會。從這一日開始,義工就每日餵藥、餵食、餵水,替油雞穿衣保暖,用紙皮箱給牠做一個窩;網友也寄來許多貓糧、小食,給油雞和義工打氣。就這樣,油雞活了下來。

  想不到,油雞還未完全康復,又來了一隻「好立克」。

  好立克是某家酒樓養的「治鼠貓」。同樣,酒樓只把牠當成工具,一件不用對之負責的工具。如果油雞是「皮包骨」,好立克就是「紙包骨」,義工發現牠時,看見寄生蟲從貓的眼睛鼻孔裡鑽出來。

  寄生蟲已在貓的血液裡繁殖了,醫生說情況並不樂觀,即管讓牠留醫治療。幸好,好立克在醫院裡留醫一周,好歹算是撐過來。義工把好立克接回家,就得一個人同時照顧兩隻病貓。網友替貓取名「好立克」,寓意是「立刻好」,希望牠的病早日痊癒。經過個多月的努力,好立克終於能靠自己的力量在籠裡站起來了。

  在救治兩隻病貓期間,也有人質疑過:不如把其中一隻送人吧!甚至是,既然貓們這樣痛苦,醫療費又這樣昂貴,倒不如「送牠一程,讓貓痛痛快快地上天堂吧!」

  這些話也許沒有錯。義工沒有經濟支援、沒有人手幫忙,而且大部分義工都是兩袖清風,何況天下間好貓乖貓名種貓比比皆是,值得為兩隻鬼門關前的貓付出這麼多嗎?

  義工沒有回答這些問題。她只是說:「能拯救一條生命,是最開心的!」

  苦與樂、悲與喜,本源生命。如果問:這些都值得嗎?那就等如在問:生命,值得嗎?

打開心窗:瘦身

  現代的潮流興瘦身,但回顧過去,豐滿(肥胖)才是代表美麗,顯示成就。因為以前的社會搵食艱難,工作的勞動量又大,所以多見瘦人,少見肥仔肥妹。因此肥胖就成了富足和成功的標記。如今糧食充足,就是窮人也能吃得癡肥,工作的勞動力又少,差不多人人都可以有一個肚腩。所以肥胖已經不能代表成功和富足,反而保持纖瘦是表示有時間做運動keep fit,或是有錢瘦身,那才代表成功和有型。

  利奧. 羅斯頓是上世紀30年代的美國演員,他身軀肥胖,腰圍就有六英呎,體重差不多400磅。 1936年他一次在英國演出時心臟出現問題,被送到湯普斯醫院急救,但結果仍是返魂無術。臨終前羅斯頓喃喃的說:「雖然我們的身體可以很龐大,但生命需要的,只是一個心臟。」羅斯頓這句話傳到湯普斯醫院的院長那裡,他感到十分有意思,而且羅斯頓也是一個著名的人物,他就把這句話刻在醫院大堂的牆壁上。

  差不多半個世紀之後,1983年一位身軀並不太肥胖,卻是腰纒萬貫的大富翁,美國的石油大亨默爾又住了進來。原因是默爾忙於生意,要經常在歐、美,亞飛來飛去,結果他也得了心臟病。雖然如此,默爾在醫院也沒有閒着,他包了一層醫院,安裝五部電話,兩部傳真機,還有人在這裡協助遙控他的石油王國。當時英國的報紙甚至稱湯普斯醫院為「美國的石油中心」,可見他的成功與不幸。

  結果默爾在醫院住了五個月,算是康復出院了,人人都以為這個工作狂會如猛虎出柙。但他卻出人意外的把生意結束,在蘇格蘭買了一間大屋住下來,過簡單寧靜的生活。 1988年湯普斯醫院慶祝100周年,邀請這位在醫院住了五個月的著名病人作嘉賓,當時記者問他,為甚麼病好了反而要結束生意呢!默爾指着醫院大堂牆壁上羅斯頓的那句話:「雖然我們的身體可以很龐大,但生命需要的,只是一個心臟。」這就是默爾在醫院的發現,也是他改變生活的原因。

  現代人不喜歡身體肥胖,卻羡慕腰纒萬貫。我們會為多餘的脂肪煩惱,卻不會因為擁有超過需要的資金而不安。其實無論是身體上過多的脂肪,或是荷包裡過多的資金,都可能危害我們的生命。因此耶穌說:你們要謹慎自守,免去一切的貪心,因為人的生命不在乎家道豐富。(聖經.路加福音12章15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