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分享:張瑪莉

人人都希望得到別人的接納和肯定,所以都會重視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其實真正重要的,是我們如何看自己;因此,當我們認為建立美好的外在形象是不可忽略的事情,其實內心的塑造反而是更加重要。

街童的歲月

  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一個孤兒,但卻不知道在未入住保良局之前,我曾經流浪街頭。當年只有六、七歲的我,由於被父母遺棄,每天只能在街上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睡的地方是樓梯底和天台,吃的是街坊給我的飯菜麵飽。小小的年紀,每天都要在惶恐中度過,因為不知道下一餐有吃的沒有,下一個晚上又可以睡在哪裡?日復日、月復月,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兩年,直到九歲才被人發現了,社會福利署轉介我入保良局,這才結束了街童的生涯。

  入住保良局之後,最高興的當然是有固定的居所,有飯食、又有書讀,還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床舖,更開始有自己的朋友;這些都是我從前所沒有的,所以我都十分珍惜,因為我實在覺得自己已經是不幸中之大幸。不過,雖然在生活上的確得到溫飽,但有不少時候仍會感到很難受,特別是過時過節的日子,當看著其他小朋友都有家人前來探望,但自己卻連一個親人也沒有,心裡就會湧現強烈的失落和孤單感。記得有一次,局方安排局內的童軍領袖到日本交流,雖然我成為被選的一員,但是因為我沒有家人或親屬,校方考慮到一旦有意外的責任問題,最後決定不允准我去。我當然極之失望,心裡不期然對父母有一份莫名的埋怨,因為他們令我失去了家、失去被愛、更失去了機會。

失而復得已是最美

  雖然我沒有家人陪伴我成長,但我有一位天上的父親,原來祂一直都在看顧著我。

  在保良局的宿舍房內有一個窗,每次當我不開心,就會走到窗前跪下,凝望天空,然後就把心裡的憂鬱全都說出來,彷彿天上會有人接收。我當時不知道這就是祈禱,只是每次當我傾訴之後,都會感到很輕省,好像放下了重擔一樣。這個時候,祈禱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份,但是到了中學,我才開始認識基督教信仰。

  那時有同學帶我返教會,教會讓我感到一份前所未有的溫暖,因為那些與我互不認識的人,竟然主動來關心我,他們真誠的關懷令我很感動;隨著我對信仰的認識越多,就更明白愛和寬恕的道理。我知道主耶穌是無條件接納我、寬恕我,但我始終不能夠原諒自己的母親。

  直到當自己身為人母之後,因為親身體會作為母親對子女的愛,開始倒過來想。哪一個母親,會捨得離開自己的兒女?當年媽媽作出這個決定,必定是有很大的難處,否則她又怎會捨得撇下我呢?當我懂得這樣想,漸漸就放下對媽媽的憎恨,反而常常為她祈禱;希望她知道她的女兒生活安好,而且已經有兒有女,我更希望她知道我已不再恨她了。

  隨著年紀越長,這份骨肉之情反倒越濃。多年來,「母親」只是一個想象,就連造夢也沒想過能夠跟她重逢。怎料經過了多番的尋訪之後,終於從一位童年常常寫信給我的姨姨那裡,找到了媽媽的下落。而更令我感動的,原來媽媽也信了主。因此,彼此即使分開了幾十年,但重逢一刻,卻覺得與媽媽的心靈好像完全互通一樣。我沒有問她當年為何要捨我而去,這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失而復得已是最美。

天父在我生命裡教我的功課

  我不單感謝天父讓我能與母親重逢,叫我心裡不再帶著遺憾,我更要感謝祂把困擾我多年的「密封恐懼症」醫治好了。可能由於兒時怕黑,不自覺地會對一些密封的地方產生恐懼。記得有一次往美容院,獨自在貴賓房內,當美容師把面膜蓋在我的臉上時,突然間感到心跳加快,滿臉通紅,並且十分驚慌,甚至好像呼吸不到,快要窒息一般。雖然我叫自己盡量放鬆和冷靜,但都不奏效,直至當我走出房間,見到一扇玻璃窗後,才釋放過來,再次覺得自己還在呼吸著。

  當我以為無法擺脫這個奇怪的恐懼症時,但神卻又再一次讓我經歷祂的大能和真實。四年前,我到以色列旅行,行程中要參觀一條希西家隧道。那是一條漆黑一片和只有15吋濶的水道,約要45分鐘才能行畢全程。由於我知道自己對密封的恐懼,我根本沒有打算去行,但很奇妙地,我竟然走進了這條隧道,並且一邊走一邊唱著詩歌,不知怎的心裡的恐懼感都沒有了,最後我順利地行到隧道的出口,而且所用的時間還不到40分鐘。當時我實在難以置信,因為我終於能夠克服對密封的恐懼,我不期然感恩流淚,並大聲讚美神的大能和奇妙!

  神不僅讓我從希西家隧道學習到信心的功課,其實當我回望過去,在我人生不同的階段中,天父都給我很多學習的機會。 1975年當選香港小姐,成了我人生的一個新開始,讓我開濶了眼界,接觸到更多的事物和不同階層的人。雖然我結婚和生了一對兒女後,都是全心全意照顧家庭和孩子,但我知道我仍要充實我的人生,並且善用我所有的去祝福其他人。所以我回到大學進修,學習繪畫、攝影、寫作,還有繼續參與社會服務和慈善策劃,例如幫助宣明會到發展中國家,如非洲等地參與扶貧工作。

  1995年,我創立了自己的公司,專門替客戶策劃企業形象,籌組各式商務、市場推廣及社交活動。獲選為香港小姐冠軍及曾參加環球小姐選舉外,更因在外國生活多年,常往返歐美各地,應邀出席大小不同的商務及社交活動,對中西方禮儀甚熟悉。因此我編制了一系列專業形象塑造和國際社交禮儀培訓課程,先後為香港及國內各大機構及大學演講培訓,有時亦應邀到美加及東南亞進行培訓及演講。

重要的,是如何把生命演繹得更美

  我有一個難忘的經歷,在保良局的日子,有一天,一位從美國來教我們跳爵士舞的女士,她帶我們一群小朋友到一間西餐廳用膳。我當然不懂甚麼餐桌禮儀,只覺得桌上的餐具很好玩,便拿起來往杯杯碟碟去敲。那位女士瞪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說:「沒有人知道你是從保良局來的,但你剛才的行為,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沒有家教。」她的說話當然很傷我的自尊心,但也是當頭棒喝,因為她讓我知道,禮儀是需要學習的。自此之後,我便閱讀很多相關的書籍,努力成為一個斯文有禮、談吐得體的女孩子。

  當漸漸成長,也多了見識,才懂得要擁有美好的形象,並不能單靠外表或衣飾打扮,更重要的是人格內涵。這包含了內在的美、內在的善和內在的真。但若要有內在的真善美,人格上又不能缺少信望愛。

  所以,今天如果你問我,甚麼是好的禮儀,我會告訴你,最重要就是體諒和尊重別人、令對方感到舒服,並且所做的都不失作為一個「人」這個尊貴的身份。其實學習禮儀,建立形象,一點也不難。只要每個人內心都多一分平和,能夠易地而處,就能做到互相體諒和尊重。即使是一個臥床的病人,如果能夠有多一分的接納和忍耐,懂得欣賞別人的照顧和幫忙;又設若一位忙碌的醫生或護士,如果願意更多的聆聽和微笑,即使病房有許多令人難過的處境,仍然可以很美。因為那裡有愛,那裡就有美。這個跟財富、地位、外貌,甚至學問都沒有直接關係。

  記得88年期間,我第一次隨宣明會到非洲參與扶貧工作,這次旅程令我感受最深刻的,就是生活在那裡的人,特別是小朋友,他們雖然在物質上很缺乏,甚至生活上也沒有保障,但他們的臉上卻有著真誠的笑容,就是成年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很融和,生活上的艱難,彷彿不能讓他們變得憂愁和爭鬥。反觀,我們生活在繁盛的都市裡,物質雖然豐裕,但心靈卻似乎十分貧乏。那次旅程之後,我就不時的思想,甚麼是真,甚麼是美;甚麼是富足,甚麼是貧窮。我更深刻體會甚麼是施比受更為有福的道理。

  很多人都渴望擁有美好的樣貌、充足的錢財、令人羡慕的名譽,因為我們以為外在的東西可以肯定自己的價值;但其實不論是青春、美貌、事業、金錢,總有一天都會過去;這些都不是我人生裡重要的東西了,因為我知道,重要的,是如何把生命演繹得更美。因此,我會更努力的去追求更真、更善;而更重要的,是要讓生命裡有更多的信心、愛心,和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