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分享:沈祖堯

搏殺的香港人,很容易會輕視我們所享有的健康,我們自以為走路走得快、進食自如、呼吸暢順,都是理所當然。要鼓勵他們注重身心健康,我想可能要待他們病倒時才會較為容易。

健康原來是那麼寶貴

  我在醫院遇過不少病人,他們之所以生病,不少是因生活壓力和精神緊張所造成。香港醫生工作時間之長是眾所周知的,但據我所知,還未及得一些金融投資者,據知他們每周工作的時間可以長達一百二十小時,甚至半夜三更也要監察著外國股市動向。其實有許多由心理引發的疾病,都是和工作壓力有關。我本身是腸胃科醫生,經常接觸一些因肚痛、腸抽筋、胃抽筋之類而入院的病人,有時候他們也不必接受甚麼治療,只在醫院接受觀察,休息數天就能康復出院。</p>

  如果疾病能迫使我們在繁忙的工作中暫停下來,我想這也或許是一件好事。尤其當我們從忙碌的工作崗位轉換為病人的角色時,突然間會發現許多身邊的人對自己的關心、照顧和慰問,對於平時忙得連家庭生活也沒有的香港人來說,確實也是一種意外的得著。

  在無病無痛的時候,我們都習慣活得像個強人,動作快、效率高,加上我們中國人很多都不擅於表達對身邊人的關心,若非臥病在床,尤其是醫院的病床,我們也難以察覺,原來身邊的人是這麼愛自己。

  我們身體健康的時候,可能不會以為那是一份福氣,直到當我們出了毛病,那怕只是腳板底生一個小瘡,又或是咽喉生一粒「飛滋」,我們才醒覺平時能暢順地走一步路和吞一口飯,也不是必然的。健康原來是那麼寶貴,值得珍惜。

我也住過醫院

  其實平時的我,和其他人也是一樣。我在醫院也走得很快,趕東趕西,神氣得很,但我也有臥病住院的經驗。記得當時我躺在病床上,眼望天花板,然後被推往X光部。那刻我真的體會到做病人的被動和無奈,因為醫護人員要我打針,我就要打針,要吊鹽水,我就要吊鹽水。更因為同事們都認得我,緊張起來還失手幾次才成功把針喉刺好。所以無論我是多有經驗、多高級的醫生,病倒的時候,也沒有例外,也得由別人推著走,可謂肉隨砧板上,聽天尤命,究竟會否康復,也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我們行醫的,清楚知道許多疾病是不能靠藥物治癒。例如高血壓,我們只能靠藥物控制它,卻不能根治它;然而,卻又常常會遇上有些疾病卻竟不藥而癒。健康,還是疾病,除了醫生幫助之外,我們自己的努力和珍惜,可能更加重要。

究竟生命是甚麼回事

  一場「沙士」叫我們突然醒覺,原來生命可以在短短一兩星期內被奪去,這大大改變了許多人的價值觀。

  我有一位舊同學,他也是一位醫生,「沙士」期間不幸受到感染。還記得他進院時,一看他的肺部X光片,我幾乎已能確定他是受感染。當時他的反應可以用「震驚」來形容,因為他接受不了自己突然要面對死亡。幸而他在住院的數個星期裏,雖然不斷發高燒、打冷震、經歷了非常的辛苦,但卻終於康復過來。

  就在這些日子裏,他有機會安靜下來,好好反思自己過去的生活內容和態度。他的太太十多年來一直向他傳福音,他從沒有回應,但在他離開醫院轉往療養院那天,他致電告訴我,他信了耶穌。其實他住院期間我們都沒有跟他提及信仰的問題,只是在他面前忙過不停,但他卻在自我反省當中,接受了耶穌為生命的主。

其  實香港人生活太奔波,都沒有時間靜下來思想:究竟生命是甚麼回事?自己的價值觀又是否正確?如有機會靜靜的坐下來思想一下,該是多好。

給病人的錦囊

  若你現正抱病在床,我鼓勵你,首先要認真放下手上的工作,讓自己有機會休息。有些病人住進醫院也不願放下工作,床頭放著數部手提電話,甚至帶同手提電腦進院,那又如何休息?

  然後,就要放開心情,接受別人的關心,接受別人的照顧。有些病人會覺得尷尬,因為從來上廁所和洗澡也不需協助。但我請你放開懷抱,接受別人的關心,別人的幫助,你會發現原來身邊許多人都很好,對你尤其好。

  有一本書叫《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談及一位要面對死亡的教授,他的身體逐漸喪失活動能力,但在這生命末段的旅程,他就讓自己享受身邊人對他的愛護,他十分正面的面對那不治之症,他認為接受身邊的人的愛護關懷,是生命的一部份,而且是精彩的一部份。

  其實能放開自己,除了對自己的心情甚至康復進度有幫助之外,對人際關係也有益處,一些以前破損的關係,或許也能因著一份關懷與接納而得著修補。

真心分享:鄧婉玲

每次在台上唱歌時,我都會求問神,主啊!祢想透過歌曲和我的歌聲傳遞甚麼信息呢?因為我知道每首歌背後都蘊藏著一個感動人心的故事、一份深刻的見證,當我細味歌詞內容的時候,亦喚起自己的經歷。大家好!我是福音歌手鄧婉玲。

  最初我的夢想是想成為廣受大眾歡迎的女歌星,能夠名成利就,同時可周遊列國去演唱,沒有甚麼職業比得上可以兩者兼得的快樂,只有唱歌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意義。

父母的愛與過分管教

小時候甚少拍照,這是僅存一張的童年照。

  童年時父母管教非常嚴厲,特別是父親,大概是因為他當了幾十年老師兼訓導主任,重視紀律;母親也是教師。我是長女,父母對我的要求和期望特別高,認為我必須要在弟妹面前做好榜樣,偏偏我的性格卻反叛,父母的話聽不進耳。那個年代體罰很普遍,要是我沒有做好要求或是發脾氣,他們就會抓起家庭必備的藤條,毫不留手地打在皮肉。年幼的我,只知道自己做錯事而被打,甚至覺得父母不愛惜而故意頂撞,如此不斷重覆循環,作父母的也未能理解體罰孩子延伸的惡果。三個孩子之中,我妹妹最乖巧而且成績優秀;弟弟是孻仔,盡得母親寵愛。只有我,既無心向學也不聽教,一直覺得自己最不受重視的,久而久之覺得自己沒有存在價值,對於無意義的生命感到痛苦。

孤獨失落的成長

  我由小學四、五年級至中三這個階段最不快樂。通常小孩子都會喜歡趁小息或放學後跟同學一起去玩或打球之類,但我卻沒有這種動力,經常把自己收藏。我最不喜歡跟同學吱吱喳喳講是非,覺得他們的說話很無聊。正因為沒有社交,獨處的時間頗多,於是用畫畫來解悶。一般人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喜歡畫花、畫美少女等等,可是這些想法放在我身上通通不符合。我喜歡看老夫子漫畫,喜歡看高達決鬥,對仇恨之類的內容更感興趣,根底裡是為了平復心中的憤憤不平。同學覺得我奇怪,我也覺得很難找到了解我的朋友。盤根的負面情緒無處傾訴。到我後來返教會,朋友依然不多。在父母的影響下,我對人有戒心,也不懂得關心人。

  性格沉默也不懂說出自己的感受,故認為唱出來是宣洩情緒的最好渠道。我相信自己有唱歌的天賦,撇除學業成績,最有能力和最自信的,就是站在人前盡情地唱,可是我連練歌的地方也沒有。父親習慣寧靜,只要他在家裡,我只能夠在浴室壓低聲音、輕聲地唱。儘管如此,我也從不氣餒,幾次校園團體歌唱比賽中獲獎;曾參加新秀歌唱比賽。後來我抱著勇氣參加了全港十八區歌唱比賽,在眾多激烈競爭對手中,奪得沙田區冠軍。我當然很興奮,不過我亦深知父親不苟言笑的性格,而且他也不喜歡我唱歌。我對他展示獎杯,他冷淡的一句「擺低啦。」雖然我已經盡量壓低期望,但終究最想聽到父母親的讚許,等待他們對我的肯定和認同,就算是簡單一句亦已足夠,最終我得到的只是失望和難過。

當歌手的夢想幻滅

  獲獎後有位歌唱老師邀請我跟他簽三年經理人合約,教我唱歌之餘,承諾幫我接洽演出,安排上電視台節目,我滿有期待答允了。三年來跟隨他去酒樓、商場等大型活動做表演,沒有收取分毫報酬,更要動用積蓄去交學費給老師,我沒有懷疑過。終於有一天我問他,幾時可以在電視節目亮相,料不到他竟對我冷嘲熱諷,批評我沒有改變外貌,也沒有出眾才華,根本不是當歌手的材料。那一刻我如夢初醒,原來他一直所說的與承諾不符,我竟單純地相信他。夢想徹底破碎,實在很傷心,就連自己最擅長的唱歌也做不到,以後我還可以做甚麼呢?當時我在地鐵車廂,心裡淌淚,又埋怨神為甚麼我不能做歌星?我那麼懇切地祈求,為甚麼神不肯應允?此時,我突然聽到一把清晰的聲音:「你以為你想要的,我就必會給你嗎?」頓一頓聲音再響起:「你根本不是為了我而求,你只是為你自己而已。」我很不服氣地回應:「那又如何?」聲音:「你不要再自把自為了!」我哭了,失望極透。既然神已經親口對我說,心裡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放棄當歌星的夢。

踏上音樂事奉之路

年青時代,在青年歸主協會活動上演唱。

  過了幾年平實的生活,曾做過教育機構文職,後來轉職宣傳公關公司。公司老闆知道我的背景,推薦我去電視台拍攝兒童節目,成為「兒歌姐姐」。我本來就喜歡跟小朋友玩,所以樂在其中。以為不得已放下當歌手的想法,結果繞了一個圈,竟得償所願。那段時間,我跟朋友一起組織了一隊敬拜隊Hosanna,然後認識了音樂創作人西伯。感謝他很信任我,把自己的作品《全因為你》交給我去演繹,結果這首歌一唱就三十年,成為膾炙人口的經典。我唱過各類型的流行曲,發現自己更愛唱詩歌,有種跟神心意相近的喜樂,漸漸地推卻電視台的工作,投放更多時間專心去傳福音,直到2004年成為全職自由身福音歌手。

  唱流行曲與詩歌最大的分別是,後者有神的靈同在,人從詩歌中感受到神的愛,神與自己之間的關係,台上和台下的私生活都要活出神的教導。感恩現在經常去本地或外國短宣,跟不同基督教團體合作,參加福音音樂佈道,也經常在不同教會教唱歌,相比做流行歌手,現在的人生更加精采得多了。

低落的時候神必與你同在

紐西蘭奧塔哥半島留影

  記得2004年,我跟拍拖六年、移情別戀的男朋友分手了,在分手同一天之內,也是在公關公司上班的最後一天,這樣還不夠,晚上跟父親發生激烈的吵架,當刻的情緒真是壞透了。本來約定了跟西伯的同享詩歌協會一起去澳洲和紐西蘭短宣,忽然有那麼多不如意的事出現,自問還有心力去應付一個月的旅程嗎?然而有聲音提醒我,去短宣是為了事奉神,終於帶著矛盾的心情出發。

  有日在紐西蘭奧塔哥半島觀賞動物生態的時候,目睹信天翁用力拍動翅膀,劃過海面飛舞的情景。牧師告訴我,信天翁代表對愛情的忠貞,因為牠們奉行一夫一妻制,相伴終身,假如伴侶離逝了,也不會重尋新伴侶。我聽見後一笑置之,這世上哪有這種事!我一向愛情至上,卻受盡情傷的痛苦,甚麼「愛情專一」在當時的處境特別礙耳,失落之餘甚至幻想自己在此處懸崖跳下去!正當這種想法在腦袋不斷重覆之際,在蔚藍的天空上,我突然看到一個畫面,恍似幻燈片一樣出現金句,「你無論往哪裡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我突然間清醒了,人生總有情緒低落的時刻、不愉快的事件,但為何讓自己一直陷入悲傷之中,而忘掉神一直的陪伴和安慰呢!

2004年我與共享詩歌協會第一次澳紐短宣

與父親復和

  成長階段跟父親的關係疏離,他自覺無力管教,於是帶我返教會,但他卻沒有繼續聚會。到我工作了幾年時間,有點積蓄,便跟父親說無法適應這種生活,決定搬出去住。所謂獨立生活,所有事情都要自己解決。小時候父母要求我學做家務,我沒有耐性兼發他們脾氣,那時候才想起來,他們可能想訓練我的獨立能力、照顧自己和別人的能力,當時沒有體會到這是父母的愛,只是雙方都無法好好溝通,深受傷害。

  有一次我參加佈道會,牧師說如果跟家人的關係差,所做一切事奉也是枉然的。聽了這句話,我馬上反省,回到家中跟父親道歉。他微微一笑,抱了我一下。從小到大,父親從未擁抱過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雖則輕微,卻已經令我很感動。過了許多年後,他在媒體訪問中重提舊事,表示後悔曾經體罰女兒,沒想到有那麼深遠的影響。聽到他的自白,我感到欣喜。他沒有直接說「對不起」,不過這番話已經表示了歉意。

在病房裡的服侍

  幾年前我參加了浸會醫院院牧部的義工探訪,連同敬拜隊去唱詩,關心院友。我是個內歛的人,因為成長環境的影響,習慣沉默寡言,也不懂得關心別人,但隨著經驗的累積,我學會了聆聽,也變得健談,原來我也有活潑的一面隱藏在內,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我時常提醒自己信了耶穌,就應該重新學習與人相處。這種性格上的轉變、自我發現與成長,連自己都感到有點驚訝。這幾年父親的身體狀態日漸衰弱,曾經入過幾次醫院,我差不多每天都去醫院探望他。有時候旁邊的病友看著我們父女,會流露出羨慕的眼神。我猜想可能很少人來探望他們,或是理解他們在病患中的痛苦,於是我把握時間去慰問和聆聽,也期望他們在詩歌裡得到力量。

期望人生的下半場

  人生的上半場經歷了很多不愉快,現在我會把這些經歷看成寶貴的人生閱歷,是主在我身上的美善作為,令我唱詩歌的時候,轉化為感染別人的力量。無論是家庭、感情、事業或自己的想法,都希望能夠透過見證,與人分享。來到人生下半場,我更多珍惜家人和朋友,珍惜相聚的時光。未來我打算慢慢減少音樂事奉和演出,用多點時間去栽培學生。我很感恩有許多優秀的學生,他們都具備天賦的音樂才能。聖經約翰福音有一句「祂必興旺,我必衰微。」我認為非常真確,如果我不認識主耶穌,可能我會驕傲自己的能力,妒忌學生的優秀。現在的我,只感到無限安慰。

2024年在荷蘭英國短宣,探訪華人教會。

送給朋友的手繪心意卡

  疫情期間,我學會了插花,考取了咖啡師的資格,還有完成了神學學士課程。對我來說,閱讀、做功課、講道全部都是艱難且緩慢的學習,但我非常盡心去完成每一個學習,享受跟神親密的關係。做到的事情還有許多,例如上年完成個人三十周年感恩音樂會;今年有機會在澳洲一間服務華人癌症病患者的機構,主持兩場靈性藝術工作坊,讓參加者藉著畫畫去了解內在的情緒,舒緩內心的傷痛。我希望日後繼續嘗試帶領工作坊,把詩歌和藝術結合。至於未做到的事情也有很多,但最緊要最盼望是媽媽願意信主。我想起喬媽媽(喬宏太太小金子)的提醒,「明天一定有,但不一定有你。」願我身體健康繼續為主作工,珍惜家人朋友相處機會,把自己生命獻給主,繼續專心為神唱歌,作美好見證,祝福自己祝福別人。

花藝作品

真心分享:李榮漢

牧羊人環顧四周,說:「這裡是甚麼地方呀?」
我:「這裡是影樓,今天《關心》來訪問我哋。」
牧羊人一臉意外:「點解唔同我講今天要拍照做訪問㗎?你看我頭髮那麼亂……」趕快用手指梳理頭髮。
我:「唔好意思呀,我幫你撥一撥頭髮先。」

  我是一位幼稚園老師,也是布偶表演者,經常帶著我的布偶「好朋友」:聖經裡面的牧羊人、來自美國維珍尼亞州的農夫Farmer Joe、為我兒子創作的Nathan the Superhero和其他的小動物去傳福音,給孩子講聖經故事。我把手掌伸入布偶裡面去控制嘴巴和肢體動作,並能運用腹語,扮演不同角色的聲線,即興地與布偶對話,輕鬆幽默的一問一答經常給孩子逗笑。你看我的嘴巴幾乎不開合,卻又能發出清晰的說話,這就是表演布偶的技巧。

崎嶇的求學路

  我生長在一個大家庭,有三個姊姊、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我排行第六。父親是個普通的工人,媽媽在家照顧孩子,兼做手工藝來幫補家計。當時我們一家住在九龍城寨,裡面的山寨廠會把部分工序外發給家庭主婦去做。我小時候已經在家裡幫手,最記得有種叫「字牌」的小塑膠版遊戲,年輕一輩大概沒有見過,工作很簡單,只是把字牌按數目字次序排好,做完了一打可以賺到幾毫子。我把一個月下來的工資交給大姊姊管理,由她一直代我儲蓄,直到結婚就全部還給我,我很信任她。由於居住環境複雜,父母一直告誡兒女,行事做人要謹慎,不許行差踏錯,沾染惡習。我們幾個都聽從父母的管教,並以他們為榜樣,學習他們的勤奮、善良和節儉,一家人關係親密和諧。後來城寨清拆,我們搬到牛頭角上邨,家境稍為寬鬆。

  小學畢業那一年的暑期,我跟鄰居一位女孩在屋苑大廈偶遇一位神學生,她邀請我們參加教會的暑假活動,我本身讀天主教學校,對聖經不抗拒,於是答應了她。我們返了兩天教會,我覺得讀聖經、唱詩和玩遊戲的感覺很開心,鄰居女孩卻認為很悶不再去了。之後我一直返教會,並認識了一些外國傳教士,跟隨他們學習英文,漸漸學得流利會話。學業方面,金工、木工、繪畫都很在行,可是其他科目實在勉強。我對讀書不是沒興趣,大概是記憶力弱,跟不上程度,所以留級了。我曾經讀過瑪利諾職業中學和聖本德實用中學。家住九龍的我,還曾長途跋涉由佐敦道碼頭乘坐渡輪去中環的生命英文中學。求學路崎嶇,讀到中三時已經十八歲了。以當時清貧的家境,難再負擔學費,於是盤算著不如先找工作,賺錢來應付學費,放工後去讀夜校。剛巧有位教會姊妹快要離開任教的一所英語教會辦的幼稚園,經她引薦順利地獲得該校的外籍校長聘為教學助理。學校裡面有不同國籍的小朋友,天真爛漫的個性與可愛的笑容感染了我,人漸漸變得開朗和樂觀,我越來越投入教學了。在這裡工作了一段日子後,校長對我說:這裡規模細,不如介紹你去一間大機構工作,對你的前途也有幫助。她的慷慨超出了我的預期,不僅讓我讀幼兒教師文憑,兩年後正式考取教師資格後,真的介紹我轉到另一間國際學校工作,一直至今已經幾十年了,仍然熱愛教書。當時我教英文、體育、美勞及聖經科,在我來說,教聖經等於每天跟孩子傳福音。

與布偶結緣 帶著單純的初心去傳教

跟孩子講聖經故事

  這段日子我認識了另一位外國傳教士,他懂得操作像Farmer Joe那一類的大型腹語木偶,經常帶著腹語木偶去宣揚福音。我在旁邊細心地看,怎麼能嘴巴不動卻又講出話來呢,感覺非常有趣。有時他和師母在晚間外出查經和參加祈禱會,我就陪伴他們三位年幼的女兒玩耍,變成照顧孩童的保母。後來他們要回去自己的國家,臨行前把這隻腹語木偶送給我,真是如獲至寶。從那時開始,我不停嘗試摸索控制木偶的技巧,嘴巴如何開合,如何細緻又生動地擺動頭部和四肢,試完又試竟然開了竅門。我相信這是神的恩賜,讓我在無師自通下掌握到技巧。然後我開始構思故事,思索如何講出動聽的故事去吸引小朋友。這麽難得而珍貴的腹語木偶後來因為學校裝修而不翼而飛。專業布偶的價錢並不平宜,也不容易買到合心意的,於是我嘗試自己動手造,看來似模似樣。我把他們命名為Grey Monster(小灰怪)和Chocolate Monster(朱古力大怪獸),意念來自芝麻街的Cookie Monster。

  每一天回學校,我的布偶朋友當然隨行,只要哪一天不帶著他們,學生就會追問他們為何今天不來?我會開玩笑回應:布偶今天放假!我本身的性格喜愛娛人娛己,教書風格傾向活潑生動,小孩子來上我的課,特別雀躍。因為工作關係,我有時會去外國的國際幼兒教育研討會,並趁機會參加不同類型的人偶工作坊,亦會參加創意事工(creative ministry)會議,學習他人的長處和技巧。後來越來越多人知道我會表演布偶,便邀請我去世界各地做布偶短宣及布偶培訓。我記得有一次去到印度一處偏遠的鄉村,當地人在山腳搭建小舞台,我站在上面用布偶講聖經故事,旁邊有人翻譯。許多人從不同的地方來到,放眼望去全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足有三、四萬人坐滿山頭。其實距離那麼遠,他們根本看不清楚我或布偶,卻那樣安靜地聽故事,令我非常感動。我也曾到訪南非某處惡名昭彰、被貧窮與毒品包圍的地區,但我一點也不害怕,小時在城寨生活已經練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而且那些幫派知道我們來傳教,都尊重我們。感恩神帶領我去到不同的國家,在非洲、南非、美國、印度、台灣、新加坡、柬埔寨等等留下足印,遇到許多不同風俗的人,儘管文化各異,然而愛主之心都是相同的,跟他們的相知相遇,真正體會到主內一家的意義。

家庭遭逢巨變 人生跌落谷底

兒子Nathan未發生嚴重的交通意外前,精靈可愛、活潑好動。

  兒子六歲那年遇上一場悲劇,導致永久性嚴重傷殘。當時我太太接兒子放學,一路拖著好動的他,在兩輛停泊在路邊的車之間穿過,因為車與車之間僅有咫呎空隙,所以太太讓兒子先過。霎那間私家車在毫無預警之下倒車,小小人兒頓時被夾在兩車之間。太太嚇得驚慌失措,猛力拍打車門,司機才醒覺意外,當刻驚動了許多人在圍觀。我在不遠處跟三歲的女兒正等候著妻兒,忽見人聲喧嘩,心感不妥,立即上前察看,驚見兒子倒在血泊中,鼻、口都在流血,因無法順暢呼吸而導致腦部缺氧。危急過程中,醫護雖已盡力搶救,可是回天乏術,最終變成腦癱,從此失去視力,影響語言和智力發展,身體四肢控制困難。試問一個六歲的孩子如何承受身心的劇痛呢?手術完畢,眼睛張開,他只見到光影移動,從此世界莫名地剩下黑白灰。我們夫妻兩人實在悲憤不已,本來循公訴程序去討回公義,肇事司機卻把責任推在太太身上。官司纏繞數年,使人身心俱疲。雖然得以伸冤,但太太的身體已經拖垮了。往後幾年我只能疲於奔命去照顧太太和兒子,種種磨難亦沉重地打擊了女兒的心靈,可是我沒有間斷地懇求神聽我的祈禱。

低谷中見曙光 捉住父的手

Uncle Tony與兒女童年時一家合照

  兒子說話很慢,聽他說話要非常留心和有耐性。我一直以天父的愛去教導他。有時我問他媽媽在哪裡,他逐字吐出:「媽-媽-在-天-父-那-裡。」我又問,你將來離開世界會怎樣,他答:「返-天-家。」雖然腦部受創,但他對救恩很清晰。他喜歡聽聖詩和聖經故事,而且掌握中英語文。在旁人眼中好像是沒有作為的身軀,我卻覺得他用另一種生命特質去回應神。有時他會問何時會痊癒,「我-想-睇-到-嘢。」我說你求神醫治你吧,他回應一聲「啊」。為了刺激雙目對光暗的反應,我用上不同的方法去訓練他的反應和觸感。我把手放在他前面,說:「捉住爸爸的手啦。」,他慢慢地捉住我。我又把手放在另一位置,他又緩緩地移動去抓住我的手。

 

  他的信心是不論神是否醫治,都不會離開神。當然他也有埋怨的時候,我明白這是人之常情,所以一點也不介意,反而會為著他像個正常人一樣有情緒,不開心時會投訴、不滿意時會反叛等等的自然情感而安慰和感恩。

病患中見主恩

Uncle Tony 常帶著布偶到教會分享

  官司處理完畢,惡耗再度傳來,太太確診結腸癌。我們一直努力面對,可是病情反覆,延至末期,嘗遍中西醫診療方案,皆無起色。我工作機構的老闆(校監)建議去美國找尋一線希望。為免我們擔心,她善心地給予經濟及精神上極大支援,又聯絡了紐約一位頂尖的醫生去處理手術,可是我們回到香港,癌病又再復發,太太痛苦非常。我祈求神讓她早點脫離痛苦,心底裡越愛一個人越不想無能為力地看著她受苦。她由患病至彌留之際,對上帝半點埋怨也沒有。我握著她的手,感到漸漸變冷的體温,看著她安詳地離開,讓我很安慰,我知道是耶穌接了她回天家,對我而言也是一種釋放。

  回想起當時懷著徬徨抵達美國,人生路不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過這段日子。感恩有很多教會的弟兄姊妹熱心地支援,有些人更是素未謀面,從朋友口中得知我們的需要,便從美、加專程前來協助,這些完全是出於神的愛,無條件地來照顧我們,因此我跟他們建立了親密的關係,至今每一年假期都會去美國不同州份及教會做見證、傳福音,做布偶培訓等福音事工。

等待浪子回頭

第一個腹語木偶,跟女兒合照。

  由意外發生、訴訟到太太病逝,整整十年時間,我們的家罩著憂傷,對女兒的成長埋下深深的傷害。她三歲的時候本來是個開心果,經常跟哥哥一起玩,但自從悲劇發生,整個人都變了。也許我把心力放在兒子身上,令她感覺孤單。就在太太的安息禮拜完成後,我倆坐在房間,她非常憤怒地哭罵自己沒有了媽媽,也沒有快樂的家庭,神也沒有醫治媽媽和哥哥,我唯有讓她發洩情緒。幾年後她決定離開香港,到美國唸書,以後不打算再回來這片傷心地,甚至有幾年時間很少跟我聯絡。大學畢業之後留在美國生活,身邊交往的朋友幾乎沒有基督徒,而且成長的經歷令她放棄信仰。有幾次我去美國傳福音,她都不願意見我。直到有一次我說:「我來找你好嗎?只要見一天就夠了。」她漸漸軟化,終於肯見我,後來更回來香港探我,最近那次竟願意跟多年不見的親朋及校監吃飯。我很感動,關係得到復和,我很相信是祈禱的力量。我提醒自己時常要懷著無限的忍耐和常存感恩的心,聖經裡面有個浪子回頭的故事,我女兒若是「浪子」,我就是等待浪子回家的父親。我在她面前學習忍耐、寬恕和盼望。我看到女兒在心態上的改變,確信神從沒有放棄她,我又怎能不去等待她回轉到父那裡呢?我希望她明白,媽媽不在了,爸爸和哥哥的愛還在,因此我鼓勵她用語音短訊問候哥哥,兄妹情永遠常存,父親對女兒的愛也是恆久不變。人生路很複雜,福音仍然是我們的答案。我對上帝的許諾就是:「至於我和我家,我們必定事奉耶和華。」(約書亞記24:15)

Uncle Tony與布偶Nathan the Superhero輕鬆的對話

第一間工作的幼稚園

在烏干達難民營傳福音

在美國紐約市唐人街的公園街頭布偶佈道

真心分享:麥敏媚

我叫做Joyce,同事稱呼我為麥姑娘,是一間社企的管理人。我喜歡與人聊天,分享經驗,最近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我剛剛踏入六十歲了。一個做了三十多年長者服務工作的人,如今我也是個長者了;生命有長短,回望自己的人生,活到這個年紀仍然有體魄去服侍他人,實在感恩。

  細說從前,我的父母經營一間小型清潔公司,勤奮拼搏,很少放假。我們家有五個孩子,四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分開交由婆婆、嫲嫲去照顧。我排行最大,幾姊弟的年齡只是相差一、兩年,感情要好。我跟公公婆婆一起生活,從細學會照顧自己和弟妹,養成一種很強的「照顧別人」的個性。父母專注工作,一星期也見不到一次面,所以我很渴望能夠一家人熱熱鬧鬧地生活。一家七口的生計全靠父母勤勞地工作去維持,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在我成長的年代,物質不算充裕,生活簡樸,平日放學回家做功課,聽聽收音機,晚上看電視劇集,已經是最大的娛樂享受。周末時候,我會跟著父母去工廠做清潔,記得挽著盛滿水的膠桶,對於還是小學生的我,是有點吃力,不過我很樂意減輕父母的辛勞,並不以為苦。回想起來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那個年代的孩子都是這樣刻苦地成長。

五姊弟手足情深

家常菜的味道、電視迷

  最深刻的記憶是跟公公婆婆的相處,令我學懂如何跟長者溝通。婆婆煮得一手好菜,最拿手煲魚湯,她會在街市挑選新鮮的、尋常的魚,熬成奶白色、鮮味非常的魚湯。還有蒸肉餅,帶有丁點肥膏的豬肉刴成肉餅,一口咬下去,肉質多汁而鬆軟。她會煮我喜愛吃的午餐送到學校,每天我都很期待,每一口都是充滿溫度的幸福,天下間沒有人能夠煮出婆婆的味道,至今仍然懷念。我愛吃,不會挑食;喜歡吃,不僅是為了味道,更是親密的印記。被寵愛的感覺太美妙了,每一個成長中的小孩都應該有機會去享受寵愛,所以我把年幼的女兒交由爺爺嫲嫲湊大。

  七十年代的平民娛樂莫過於看電視,我們家也不例外。我每晚都陪著婆婆看劇集,通常電視台會在早上或午間播放一些黑白粵語長片,晚上則有本地製作的劇集,內容多數強調仁義禮智等等的倫理道德觀念,裡面的情節建構了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我亦由觀看戲劇找到人生的方向。當時最有感染力的劇集是劉松仁主演的《北斗星》,他扮演一位社工,協助誤入歧途的人返回正軌,有著正面的人生意義。我當時住在油麻地新填地街,這區佈滿舊樓,許多基層家庭在此聚居,眼見的都是小市民;有時候見到乞丐蹲在街上,就想把袋裡的零用錢給他們。我覺得社會上有很多人在等待幫助,這份憐憫心驅使我長大後成為社工,如北斗星去照亮人間。

共度韶華 好景不常

  我由讀書年代開始參與義工服務,曾為基層家庭的孩子補習、接聽熱線電話和探訪獨居長者,在一次義工活動中認識了後來的丈夫。他是個長期病患者,自九歲起受困於類風濕關節炎,一直進出醫院,時常缺課,卻以無限的毅力完成學業,而且成績優秀。在我眼中,他富有才華,擅長作曲、填詞,歌聲動聽,寫得一手漂亮的字,內心充滿力量和意志,兼且跟我一樣重視家庭。類風濕關節炎的患者之中男性屬於少數,加上重症、從小進出醫院,早已成為專科醫生的研究對象。他年少時曾因髖關節骨枯,進行了髖關節置換手術,這種人工關節能夠維持二十年的功能。他把過去病患的經歷都告訴了我。當時我不懂得擔心,反而很樂觀地對他說:到時人工關節出現問題,可以再做手術,將來的醫學發展一定更先進;就算要坐輪椅,我也會陪伴你。我的想法很簡單,在愛裡凡事都可以改變,不會只想著自己,而是體貼別人的需要。

難得的一家三口照片

  婚後半年,舊病復發,那時我才真實地感受到疾病的苦楚,幸好及時醫治,慢慢地康復。三年後,我們計劃生孩子,也曾擔心疾病會否遺傳給下一代,感恩有神的眷顧讓我生了一個活潑健康的女兒,體重足有九磅重!我曾幻想過生育三個孩子,組織一個熱鬧的家庭,以彌補小時候父母不在身邊的缺失。可惜事與願違,他的病再度復發,情況危急,我開始害怕了。很多朋友前來探望,又帶來食物,但我實在吃不下。丈夫病危,帶著稚女,心情徬徨不安,除了回家梳洗,幾乎整天守候在醫院。沒有經歷過這種煎熬,是不會明白「關心」也可以是壓力;當人在極大的哀傷,身心軟弱,只想安靜下來。我已經無氣力去回應朋友們的關心和慰問,還要每晚向雙方父母講述病情進展,早已累透了,這段日子消瘦了整整四十磅。急病亂投藥,我父母跑到廟宇求符水,竟花了一萬港幣,叫我給他喝符水,又把樹枝放在他的枕頭底,我全部依話照做。

  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院牧每天都來探望,他見到院牧的時候總是提起精神。我也感覺到跟院牧一起祈禱後,心裡有份平安。當時我沒有信仰,他亦甚少跟我談論信仰,只知道他在醫院養病期間接受了福音,曾經返教會。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以他羸弱的狀態,竟然能夠講解詩篇第23篇,我跟著他逐句唸出來:「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當時我聽不懂經文的含意,直到後來返教會、讀聖經,才明白這是一篇充滿安慰的經文,他想用經文來安慰我,不要害怕死亡,也許是他最後的心願,想我認識主,這篇經文至今牢記在心。

哀慟有時

  經過五十五天多番救治,至愛的丈夫最終離開了塵世。我頓時陷入崩潰,經常懷著憂傷,回到醫院大堂呆坐,就像在他生前守候的模樣,明知不應該這樣,卻沉溺在回憶和悲哀裡,抱著只有兩歲的女兒在哭。幼稚園老師打電話來告訴我,女兒經常呆坐,不跟同學玩,也不笑。我開始醒覺到自己的哀痛情緒影響了她的成長,不論對我、對心靈脆弱的女兒都是不健康的。於是向專業輔導求助,坦誠面對情緒抑鬱的問題。輔導員建議我用文字記錄自己的心情,慢慢去疏理情緒;我亦開始學習如何跟女兒談論關於死亡,並把一切我所認知的、有關她爸爸生前的點點滴滴全部告訴她。我鼓勵她寫信給爸爸,把自己的心意書寫出來,放在墳前。雖然她對於爸爸沒有記憶,卻很認識永遠愛她的爸爸。當我的心態改變了,女兒也跟著改變,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

1998年平安夜,帶女兒看聖誕燈飾。

  直到我平靜下來面對的時候,身邊的朋友才敢問我,為何當初願意嫁給病人,原來他們一直擔心又不敢直言,就連奶奶都這樣問。我說如果沒有嫁給他,又怎能有這麼可愛的女兒呢;如果不是經歷了在病房陪伴的五十五天,我又怎會認識院牧,然後信了主呢,能夠信主,是人生最大的福氣。

女兒是天使

女兒的畫畫,給爸爸的話,[童畫童話]比賽獲獎

  談到女兒,她真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我是個思想傳統的人,自小受父母影響,認為兒子比女兒更重要,我亦特別疼惜弟弟。當初知道自己懷了個女兒,失望之餘,我決意不喝補充營養的牛奶一個星期,腹中胎兒也要陪著受「罰」,不過後來我都看開了。女兒日漸長大,很乖巧懂事。我把她交給老爺奶奶去照顧,教她孝順和愛護長輩。我也帶她返教會,學習真道,在主愛裡成長。後來她成了青少年團的導師,更邂逅了現時的丈夫,兩人非常愛主,熱心事奉,這是最令我安慰的事。以前是我這個做媽媽的再三叮嚀囑咐女兒,現在交換位置,女兒覺得媽媽老了要多加關懷,我也挺享受被照顧的溫暖感覺。能夠有這麼可愛的女兒,確實是神的恩典。

與長者共事

  在最艱難的日子,我認識了現在的老闆,當時丈夫過世,我要兼顧工作和照顧家人,她很體諒和理解,更願意信任我去管理一間服務長者的機構。一路成長,我都有很多機會跟長者共處,學習跟他們溝通、理解他們的想法,也培養出一份耐性。老人家囉嗦,其實是他們心焦;他們記性變差了,最近的事會忘掉,不過對舊事卻記憶猶新;學習速度慢了,卻是更用心和認真去學習。我從長者身上得到很多智慧,他們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故事,有豐富的閱歷。跟他們一起工作,我看到每個人的價值,不在乎學問多少,都會把自己的經驗貢獻出來,親切得像自己的爺爺嫲嫲,這麼多年來留有許多快樂難忘的回憶。他們離世了,我也會幫忙照料喪事。

工作團隊合照

  現在我已是個長者了,考慮幾年後退休。首要是培養合適的接班人,希望找到一位對工作有熱誠的人承傳文化。人要看到自己的生命價值,才會投入工作。因此我做了很多團隊培訓,讓年輕人與年長的員工互相理解、融合,讓他們自己看見工作的意義和背後的信念。我也希望繼續在教會做事奉,是神給予各種恩賜,所以我甘心樂意去做,而且要做得更好。以往走過的路不易行,但我們要思想,人生應該定睛在苦難和埋怨,還是自己的幸福呢?我已經選擇了把心靈敞開,珍惜和感謝所擁有的一切。

女兒出嫁了

真心分享:馬穎章

探索自我的創作時光

一家四口合照,當時11歲。

  我自細喜歡畫畫,爸爸做印刷廠,經常帶一大疊紙張回家讓我隨意去畫。媽說我很容易湊,一支筆、一疊紙就會讓我安靜下來。幼年時候經常跟五個表姐一起玩,她們喜歡畫女孩子,甚麼長頭髮、閃亮大眼睛、高跟鞋我也跟著畫,我以為畫畫就是這麼一回事,也算是啟蒙吧。

  在我成長的年代,生活算不上富裕,不似現在的父母懂得培養子女興趣。直到小學四年班,母親幫我報名參加社區會堂的畫班。人生第一次學畫畫,是那種很典型的水果、花盆靜態水彩畫,老師預先畫了一張給學生臨模,「因為大家都唔識畫,你們抄我呢張啦。」我很討厭這個「抄」字,也不喜歡那張畫憂鬱的藍色調子,於是按自己的想法,把眼前水果的鮮艷顏色畫出來。可是老師不欣賞,堅持要我臨模,那刻我只是個面對強權壓力的小朋友,不得不去跟從,心裡實在不暢快,甫出課室便把畫紙丟去垃圾桶,回家後把未完成的意念繼續畫出來。媽媽問我上課的情況,我說下次不去了,她說已經付了一個月學費你怎能不學,我拗不過她,唯有假裝上課,實情溜了出去玩。

  我對藝術創作充滿熱情,其他主科成績比較一般,不過我知道遊戲規則,無論多麼不願意,都要勉為其難去完成。年紀還小,我已經知道要妥協,在成年人眼中藝術不是主流,對我卻是滿足和快樂的泉源。

  我覺得自己是個懂得找尋開心的人。我有三盒樂高模型,可以砌出城堡、車和飛機,但我發現更好玩的方法就是把所有膠粒混在一起,自己想到甚麼新點子,就自由發揮。我覺得這種模型的設計本來就有很多可能性,正如我的人生態度,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其獨特性和創造性,有想像不到的潛能等待發掘,我也是這樣教學生的。

家庭驟變 隱藏情緒

兄妹情深

  十三歲那年,父母決定分開了。我記得媽媽挽著行李離開家門那刻,我知道無論做甚麼她都不會回心轉意。妹妹哭得厲害,我卻變得冷靜,像個大人般,決斷地說「不要哭,阿哥養你。」其實一個十三歲男孩怎麼能養八歲女孩,可是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這份承擔和愛是非常嚴肅的;我愛我的家庭,承諾照顧妹妹,至今從來沒變。

朗誦比賽獲獎

  在我眼中父親是弱者,個性沉默,連吵架也是默然以對;我媽性格急進,難以忍受冷對待,日子久了,夫婦之間熱情漸退。因此,我覺得做男人一定要有主見,剛強一點,作為一家之主,不能只顧賺錢,還要懂得表達愛和關懷家人。那時候我不喜歡留在家,放學後四處流連,覺得父母都不理解我的感受。我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媽卻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當我不快樂只能躲在洗手間去哭,漸漸地我不再在人面前哭,連笑容也少,只有在學校跟同學一起玩,才能回復本色,開懷大笑,放鬆心情。直到信耶穌之後才發現,愛是要表達出來的,有神跟我一起快樂,我不用趁洗澡時候哭了。

初信耶穌 熱情澎湃

  耶穌吸引我,是因為我見到祂的見證人。我以前讀設計,下課後經常有很多紙屑、布碎、發泡膠等東西留在地上。我有個很特別的同學,我當時用「愚蠢、 蝕底」去形容,因為他竟然會把桌面、地下打掃乾淨才放學。我對他說這些留給清潔工好了,他回答「阿姐」已經有很多工作,這些額外的不應添加給她。我本來只是「翹埋對手」,不過他做事太慢了,我按捺不住就落手幫忙。我察覺信耶穌的人,不介意世俗眼光,堅持信念;不羞怯,不求顯耀,出自真心良善,這種特質令我覺得很吸引。

很自豪的舅父與三位外甥

  我信耶穌之後參加教會的栽培課程,短短十節課堂未完,我已經急不及待想要洗禮,怎知教會要求我上一個月洗禮班,再等候洗禮的日子。我這個人只要對某事著迷,就會表現得熱情澎湃。為了更認識信仰,我周一至周日都參加不同的研經課程,等到第二年就洗禮。 第三年我參加了一個專為栽培準大學生將來做事奉的「青少年訓練計劃」。我是唯一一個已經在職,為了參加訓練我辭去工作,一個月三十日朝九晚六跟隨教會的導師和牧師學習。

  我媽為此事抱怨了十年,覺得我辭去高薪的設計師工作真的瘋了。我可不是這樣想,當時心裡的一團火越燒越旺,甚至預備委身。唯獨一件事,我最不喜歡讀書,一想到讀神學就像肩膀有千斤重擔。我跟神拉鋸了三年,「事奉你但不讀神學可以嗎?」神說不可能。直到99年去台灣短宣,我在崇拜過程清楚感受到神在呼召,感動得淚如泉湧。我再次祈禱問神,神的聲音說出兩個字「裝備」。裝備的背後是告訴我,「 你冇料啊」,傳道而無道,道不在你的心裡。我被說服了,突然間覺悟到要傳道我就要成為一個有道的人,既然如此我決定放下自我,去神學院裝備。2000年我進入建道神學院讀神學,心悅誠服,很感謝神。

另類傳道人

  在神學院第三、四年,我返回母會實習,這裡有很多看著我長大的牧者。在這所擁有一百五十年歷史的教會,有很多保守的傳統。牧者對我的外表有很多挑剔,不可以戴膠框眼鏡,要戴金屬框眼鏡;衣服整齊,要穿裇衫西褲加皮帶;穿鞋要穿襪等等,這些我全部遵循,只希望教會接納我。牧師還要求我收斂脾氣,人要穩重,「最好就係旁人感覺不到你的存在」——這句話我咀嚼了很久,意思是要我變成一個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人?但我一直覺得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有自己的特色,這事情有種被卡住的感覺。

  在神學院畢業後,我很渴望留在自己的母會事奉,結果教會沒有聘請我,我承認是有點介懷。二十年後回望過去,明白到很多事情不是一廂情願,還要配合各種條件。我在神學院的第二年,已經有心志去服侍一些藝術家羣體,帶他們信耶穌,在他們面前講見證。當我理直氣壯地跟牧師說出自己的想法,牧師難以理解的反應可想而知。很多人說藝術家信耶穌很困難,因為性格很自我,教會又難以接納比較另類的人,特別是以前的年代,例如認為只有壞人才會紋身,潮流短裙熱褲一定不是正經女子,就連染髮都看不慣,諸如此類的目光去判斷一個人。我很明白被拒絕的感受,其實最初我也不習慣改頭換面,所以有種強烈的感覺,很想帶他們認識耶穌和能夠返教會。

  明顯地沒有一間教會願意接納我的看法,我知道有些人會用另類眼光來看我,問我是否在學習上出現問題,以致找不到肯聘用我的教會。但我有一份堅持,就算跌跌碰碰也要繼續向前。說得好聽是自信心夠強,換個角度就是非常自我,但我不會計較批評的說話,只要神明白我就夠了。

  既然讀了四年神學,又那麼喜歡藝術創作,於是另闢蹊徑自己開畫室做老闆。我教小朋友聖經,用聖經故事去做創作內容,又可以藉此接觸他們的家庭,家長和小朋友都喜歡我的教學方式。經營一盤生意是非常艱難,我只得一雙手卻要兼顧各樣行政、營運、管理等等煩瑣的事。畫室經營了七年,而這七年裡頭我只參加崇拜,而且只去大型教會,獨來獨往,不想也不用跟教會有聯繫,想來我真的做到了牧師所說的「旁人感覺不到你的存在」!那時有個錯誤觀念,以為自己仍有教會生活,返崇拜當作是打支補針就足夠支撐靈性需要,但其實心靈越來越乾涸,身體狀態差,辛苦得快要死了。我懇切地求神給我一個工作拍檔、一個新方向或學習機會,領導我如何向前行。沙畫是神給我的一個新轉機。

回應神獨特的召命

全神貫注沙畫表演中

  祈禱之後一個星期,有一間以前合作過的機構找我教一群傷健人士做沙畫。我覺得很奇怪,我根本不懂沙畫,便直接拒絕請求。過了不久,他再打電話來說老闆想你去教沙畫班,我再次表明自己不懂沙畫,對方的回應很有趣:「你不懂就去學吧」。我頓時疑惑起來,覺得這件事不尋常,於是我再尋問神,如果這是祢拯救的路,請你陪我一起行。第三次對方再次確實地說:「老闆說你一定有能力去學的,你需要甚麼都可以為你安排,這裡已經有地方、有燈箱,不過你要自己去學。」當刻我知道神為我開了一條新路,有神的鋪排,比獨力擔起整間畫室輕鬆很多,心情豁然開朗。自學當然很困難,卻又感到被療癒。後來我還找到一位助手分擔工作,協助對外聯絡和宣傳等事務,過程意想不到的順利。由2010開始做沙畫,頭三年賺得來的利潤,足夠抵銷過去七年的虧損,只要跟著神的意思放膽去做,就會得到莫大的祝福。

戴著荊棘冠冕憂傷流淚的主耶誕

  2016年我修讀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藝術治療證書課程,當時社會大眾對藝術治療比較陌生,難以找到相關工作實踐所學。我想到利用沙畫去靈修,把信仰與表達藝術連在一起。一個人安靜地讀經、默想經文,然後用沙畫把心中領受表達出來,我發覺這種靈修方式很有效果。於是把自己對操練靈修的想法告訴教會牧師,他聽到後很認同,鼓勵我把「沙畫靈修」帶到教會,教導弟兄姊妹透過沙畫學習安靜,聆聽神的聲音,跟神建立親密關係。2014年青山醫院邀請我去教一群社工做沙畫,原意是讓社工掌握技巧,然後由他們去教精神復康者,隨後他們發現實踐起來很困難,於是改變計劃,請我直接教導精神復康者。對我來說真是個挑戰,因為我不清楚他們的學習能力和情緒反應。經過溝通,決定由一位社工加一位醫護去陪伴一位院友上課。三年計劃協定每年教十個學生,總共三十人,旨在訓練技能,增強自信心,預備將來重投社會工作。第一年課程完結後,學生們興趣濃厚,很想繼續學;然後第二、三年繼續增班,結果總共教導了九十位學生,真是意想不到的豐盛。後來我訓練了其中三十位學生在元朗劇院做了三場表演,他們的表現令我深受感動。

緊貼主腳步 人生沒遺憾

用沙畫說故事

  從開始學習沙畫至今,我最感恩的是初心不變。我不會自誇微不足道的成績,因為我知道是神在作工,是神把我擺放在這個位置,我才有機會,所以沒有甚麼值得炫耀。我現在也是義務的傳道人,回想自己的人生,繞了一個大圈才回到神那裡,但我不介意,我深信在最困難的時候神一直與我同在。人生總有高低,若不曾經歷失意、迷茫,又怎會成長?若沒有經歷過驕傲,取笑過同學愚蠢,又怎能體會到與基督徒同行的福氣。母親離世前信了耶穌,能夠陪伴她行了兩年信仰的路,已經深感欣慰。全家人之中只有父親未信,但我覺得是神的時間,我愛我的家庭,會緊守到最後一刻;假若他到最後一刻還是不信,這是他的人生選擇,我不會感到遺憾。也許唯一的遺憾是我怎麼不早點信耶穌。

真心分享:謝文雅

好發問的思考型

蹣跚學行的我

  我自小已經是一個好思考的人,對於人生、哲學相關的課題特別感興趣。當我還是一個小學生,已經在思考人生意義,「我們為何要做人」、「人活著的目的是甚麼」,可能因為經常聽到母親說「帶唔落棺材㗎」,意即人死後萬般帶不走,所以慢慢養成一種求真、求答案的特質。

  我是全家第一個信主的人。中學時候讀基督教學校,有次老師在佈道會裡講述創造天地萬物的上帝,其實那時還不太了解信仰,卻又舉手決志。當時覺得基督徒老師特別善良,對學生富有愛心,我被他們對學生的愛和關懷打動了,縱然還未認清信仰,已經因著別人在我生命裡面付出的愛而受觸動,對我的影響力很大。以我習慣思考的本性,腦袋有許多問號,例如「信耶穌會得永生」,活一輩還不夠嗎?我自己的罪由自己去承擔,不用耶穌為我犧牲……諸如此類的想法經常在腦內盤旋,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未預備好去做基督徒,在思想上交戰,對自己的信心感到懷疑。

小時候已經很喜歡唱歌

  那時候我對宗教信仰有點模糊的概念。曾經有個小學同學帶我返教會,家人沒有信仰,而婆婆就有拜觀音,加上聽過很多民間信仰,心裡面開始有神的概念存在,有時會舉頭向天說話,認為「神」應該在某處聽著我的聲音。直到我長大後成為基督徒,才理解到原來創造主給了我們一個靈,靈在心裡面,自然聯想到這個世界是否有神的存在,又會產生尋求神的想法。

照顧患病母親 能夠付出是福氣

  兩年多前,媽媽第一次中風,情況算是輕微,很快能夠康復出院,並沒有後遺症。去年六月第二次中風,情況快速惡化,入院短短一個星期,由嘴部少許發麻,至左邊身體不能動彈,肌肉日漸萎縮,令我們非常擔心,無奈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當時疫情爆發,醫院暫停探訪,家人未能陪伴關懷,媽媽自然情緒低落,唯有靠智能電話的溝通軟件保持聯繫。這種情況下我決定接她出院,另覓中藥和針灸治療。

  回到家裡,才是母女關係真正考驗的開始。媽媽步履不穩,我告訴她,「半夜要是想去洗手間,記得要通知我,讓我扶你去。」老人家總是怕麻煩別人,但我堅持一定要讓我貼身照顧。我在網上自學一些幫中風病人按摩穴位的技巧,每天幫她按摩,照顧妥當。在母親心目中,孩子不論幾多歲數,永遠是個孩子,但經過今次事件,她看到女兒所有事情都安排得細心,真的長大成熟了,就連爸爸都對我另眼相看,願意聽取我的意見。經過大半年的中醫治療和運動,媽媽已經完全康復,後來更在新光戲院的舞台上表演粵劇,連續唱了半小時的折子戲。我在台下看著她,心裡極其感恩。

  常言道健康是最寶貴的,道理顯淺,卻是最容易忽視的人生習題,諸如對金錢、物質、事業等慾望的渴求,停下來細想,可能生命裡已經有很多值得感恩的地方。當我親眼看見人的身體如此脆弱,醒悟其實生活可以很簡單,能夠用自己的一雙腳走路、品嚐美食、安然酣睡已經是一種福氣。我以此時刻提醒自己,能夠為他人付出,其實也是一種福氣,我們要趁還有健康的身體、還能夠付出的時候,好好把握和珍惜。

  這次經歷媽媽和我都學習了一門功課,能夠痊癒當然感恩,但不能停留在康復的喜悅,人終歸要面對死亡,最重要的是尋見生命的主宰和生命的盼望,趁還有健康體魄的時候,要用盡生命,將來面對死亡也安然地接受。此後媽媽在信仰上亦堅固了許多。

忠於熱情所在 走上唱作之路

中學參加歌唱比賽獲獎

  我在幼稚園的時候已經非常喜歡唱歌,經常模仿歌手的唱腔,研究唱歌技巧,用自學的方式練習唱歌。中學階段我經常參加歌唱比賽,後來認識了舊公司的經理人,經介紹下唱demo(樣本歌曲),也唱和音,有時候聽到某首派台歌曲在未錄製前由自己唱demo,就會很興奮。我因為一首demo歌受到賞識而簽約成為歌手,至於真正學習唱歌是入行之後。

為媽媽的表演打氣

  母親同樣喜歡唱歌,很了解在台上表演、發揮自己的喜悅;父親也很疼愛兒女,讓我隨志趣去發展。我自小在學業上沒甚麼壓力,也不像現在的年輕人講人生規劃。我順著自己的熱情去開拓事業,過程中逐漸體會到忠於自己熱衷的事情,最終都會走上夢想之路,而且相信神會把一份熱情放在每個人的生命裡。入行後,出碟計劃多次拖延擱置,足足等了六年,才等到機會錄製自己第一張個人專輯。在這段等待期間,公司安排給我一些新人訓練,偶然跟隨同門前輩出席活動,也有拍MV,學習做主持,從各方面去吸收經驗。直到接近約滿,我有點懷疑自己,可能我的恩賜不是做歌手,是否要轉行做其他工作呢?躊躇不定之際,我去請教一位屬靈長輩,他跟我說,想知道自己是否擁有某種恩賜,先要回答三個問題。一、有甚麼從小開始已經充滿熱情?二、當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是否事半功倍?三、有甚麼事情明知困難重重甚至乎會跌倒,依然義無反顧堅持去做?我從這方向去考慮,唯有唱歌完全符合這三項要求。我終於想通了,不論簽約唱片公司與否都不會改變我喜歡音樂這回事,在我生命裡始終認為最有意義的是唱歌、寫歌。

在一個歌曲創作比賽音樂會上,演繹參賽者的作品。

  有時候回望過去,正因為我以前不懂得去規劃人生,才發現原來在沒有負擔、沒有預設的情況下,跟隨自己的心,忠於熱情去做選擇,原來會有意外驚喜,也有可能帶領你踏上夢想的路。

在創作上的領受

  除了寫歌,我也喜歡畫畫。很多時候在創作的過程,剛開始落墨那一刻,我不會知道最終作品完成後是甚麼模樣,但在未知的階段,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緒,在筆觸之間增添與留白,又或把油彩一層層蓋上去,遮蓋舊線條再畫,反覆修改直至塑造成自己喜歡的作品。我很享受這種「在未知會發生甚麼事,只管勇敢去做而最終成為一件藝術品」的過程。在享受過程中,我會驚嘆上帝的創造力,創造了我,又把這份創造的特質放在我的生命裡。有時候,預知事情的結果反而失卻驚喜,人生也是這樣。我有段時候迷信掌相命理,對未知充滿好奇,直到我懂得欣賞人生未知的精彩,我真的不需要知道明天會發生甚麼。

  當別人說他為某首歌曲而感動,我會感嘆創作的力量是何其大,我也曾被別人的福音詩歌觸動內心。如果我寫出來的作品能夠觸動心靈,是何等美好,但願我的歌曲同樣長駐在人心中。我最喜歡的作品是《小孩子的玩意》,前奏採用了孩子們都琅琅上口的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當時我沒有合約在身,純粹從心而發去寫歌,不用考慮市場需要,刻意雕琢甚麼效果。由於實在不希望把作品放在抽屜裡,不知等到何時才有機會面世,不如自己上載網絡算了,想不到得到迴響。有位朋友聽到這首歌之後主動牽線,促成與新唱片公司的合作,雙方理念相近一拍即合。那位製作人聽完我的歌曲,表示最欣賞《小孩子的玩意》裡面散發的純真。我當初寫這首歌的原意是希望幫助別人重拾做小孩子的快樂心境,原來很純粹地表達自己,已經足夠感動別人。

一個浮在天空、完全無人騷擾的自我小天地,隨時可以走進去渡假、沉澱和放空。

  最近寫了一首歌曲《是不是這樣的痛過人才算真正的成長過》,歌詞包含很多我對人生的想法。第一句歌詞「街裡充滿幻覺,幾個他也說謊,心裡感覺沒法講」,經歷情傷的那時,對人很失望,好像沒辦法重新振作,但若然從正面去看待不愉快的戀愛經驗,我還是享受有血有肉的活過。另一句「傷感作出陪襯,快樂才倍增」,我們很抗拒面對不快樂,可是不快樂的存在,正是對照出快樂的珍貴。還有一句「全程痛哭,全程慶祝,真正去活過」也是我的人生態度。人生可貴之處在於全程投入去體味悲與喜的各種情緒,「追逐、追問、追尋、追求不違心」,人生有很多追求,最重要是追求不違心。痛是無法避免的,要痛過才會成長。我嘗試去鼓勵別人從另一個角度去理解痛,因為經歷可以造就到更好的你。

  還有一首自己喜歡的《一秒天價》,很多人欠缺自信,自我形象低落,我想藉著歌詞去表達「其實由神創造你那一刻,已經對你充滿了愛,你極其寶貴,甚至當你犯了罪,神願意犧牲自己的命來救贖你」去鼓勵那些在生命裡面遇到打擊的人,不要以為自己沒有價值,你在神眼中是個天價的寶貝。

標竿人生

  宏觀整個生命,如果只著眼音樂和創作似乎有點狹窄,而我享受整個人生每一部分。我有一個座右銘Live like you’re traveling,每天帶著一個好似去旅行的心態去感受身邊每件事,正如我們在旅途上,就連平凡的小事物都會充滿好奇和讚嘆,我覺得要用這種心態去過活,經常保持興奮和期待,以探索和讚美去體味人生。我們在世是客旅,人生有很多奧秘是難以參透的,儘管活好每一天就足夠了。神與人的關係就好像一起畫畫,互相合作交織成為美麗而獨特的藝術品,人生真是充滿奇妙。

真心分享:張彥博

近兩年我的家人接續病倒了,先是後父離世,然後姑丈有冠心病,情況頗嚴重,到了年底姨媽被診斷患上肺癌,已經擴散到其他器官。母親和姨媽姊妹情深,從小結伴,面對親人的離世和病患,心情非常難過,同時亦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

  姨媽經過化療之後,奇蹟地癌指數大幅下降,家人都放下心頭大石。我很珍惜家人相聚的時間,有次陪伴父親和後母去游泳,看著他們悠閒地坐在泳池旁邊,享受退休後的安逸,那刻的畫面很美。誰會知道生命有多長呢,我們在世的日子是有時限的,但我知道神在天上正看顧著我的家人。

  回想過往的成長階段,曾經反叛地離開家庭,停止教會生活,有幾年時間不論在音樂追求或工作上都很迷失。天增歲月,現在的眼光開闊了,時常想到人的生命本來脆弱,生老病死隨時就在瞬間。假若我只能夠活到五十歲,剩下來的光陰已不多,作為基督徒藝人,怎樣可以為耶穌做得更多?

領悟人生道理

跟大玩偶一起時的調皮

  父母在我小時候離異,我在單親家庭長大,跟隨父親生活。他是基督徒,所以我從小接觸信仰。在成長過程中有幾段經歷特別深刻,我認為是信仰上的轉捩點,神讓我看見生命的豐盛。升中那一年的暑假,我參加了福音夏令營。義工哥哥姐姐們安排一個叫「遊戲人生」的遊戲,二十多個攤檔代表不同的場景或工作,每位孩子都會獲派「零用錢」,隨意選擇想玩的遊戲,遊戲結束後需要把錢交還。我自問讀書成績差,想也不想就跳過「學校」,選擇做「苦力」(搬運東西)用勞力辛苦地賺錢。如是者過了好一會,我才停下來觀察其他孩子,才發現有那麼多好玩的遊戲未曾試過,那個「學校」攤檔也沒有想像中困難…原來我的目光很狹窄。遊戲將近結束,看到一個零食攤檔,我一個箭步跑上前,把努力得來的「錢」全部用來買零食。我覺得自己很聰明,假鈔票不能帶走,食物吃進肚子最實際,還可以跟朋友分享。我當時約是十二、三歲,遊戲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的一生,有甚麼可以帶走,甚麼帶不走。後來義工送我一張小卡片,寫上「耶穌已經祝福了你的一生,一生一世都會陪你同行。」我很感動,於是決志信主。

神巧妙的安排,帶領朋友回歸正道

兒時與母親合照

  過了幾年,父親再婚,生育孩子,我不習慣新的家庭生活,決定搬出去跟兩位教會弟兄合租房子,當時大概十八、九歲。為了應付生活開支,日間上學,其餘時間幾乎都用來做兼職,餐廳侍應、網吧電腦維修、派傳單、游泳池救生員都做過。每天的睡眠時間很少,半工讀的日子實在太忙,好幾年沒有返教會。有次在街上自彈自唱做表演,期間出現幾個樣子凶神惡煞的男人,在聽我唱歌,心裡有點緊張。表演結束後竟問我要電話號碼,無可奈何下唯有告訴他們,怎知一轉身就打電話來說「下次出來玩啦」。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但難以置信的是我跟其中一個男人多次在不同地區的機舖巧遇,於是決定相約吃飯,後來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傾談中了解到他的情況,我鼓勵他到髮型屋工作,當時他由洗頭學徒做起,逐步成為髮型師,更勸導以前的朋友跟他一起工作,如今已經是髮型屋老闆,也是我的御用髮型師。誰會想到當初一群浪蕩街頭的年輕人,能夠脫胎換骨,認真面對自己的人生,原來神早已為我們鋪排了一段奇妙的相遇、相知同行。

遇到事業的樽頸,把生命交託

在台上打鼓

  我一直很喜歡音樂,自學結他,跟朋友組樂隊,有時由深夜一直練習到清晨,樂此不疲。直到遇上簽約成為歌手的機會,已經廿二、三歲,這個年紀當樂壇新人算是起步遲。雖然新作品推出市場後,反應不俗,可是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跟公司的理念,以及音樂創作的方向背道而馳。我是很單純地跟隨聖經處事,然而公司上下、樂隊的拍檔無一人是基督徒,在想法分歧底下出現很多磨擦,漸漸情緒低落,感到很困擾。幾年後隨著約滿,樂隊同時解散。

  在迷失的日子,重新回想當初想成為基督徒歌手,原是為了回應神的愛,直到追尋音樂的夢想受到挫折,我再一次問自己,有甚麼可以給神?幸好認識了藝人之家的基督徒歌手,心裡再次火熱起來。我們每星期聚集祈禱,一起到學校傳福音,講見證,又去外國短宣,懇切地求神興起我們一群基督徒歌手,為主作工。我時刻想到聖經裡面一段記載:主人要到外國去,他把僕人叫來,按他們的才能,一個給五千,一個給二千,另一個給一千,要他們好好管理和運用,結果那個領五千和二千的,都賺了多一倍的錢,只有那個領一千的,把錢埋在地下,甚麼都沒有做,主人斥責他是又惡又懶的僕人。這個故事一直提醒我,神給予我的能力和機會,一定要珍惜、善用和努力以赴。神就是我的「經理人」,我跟神簽了約,祂想我去哪裡我都願意去。

  我繼續祈禱,等到2012年和2013年得到機會參加國內的歌唱比賽,增加了注視度;到了2014年簽約電視台,參加訓練班成為演員。我從來沒有想像成為演員,但神為我鋪排了意想不到的路,也為我預備了很多「禮物」。在這十幾年間我演繹了四十幾個角色,有幾套劇集更是廣受觀眾歡迎,視為演藝生涯的代表作。疫情期間有兩年沒有接到工作,我求問耶穌是否時機未到呢?終於在2019年我在加拿大卡加利(Calgary)拍攝福音電影《愛plan B》,同年還實現了渴望已久的個人演唱會。

  演員需要許多真實的生活體驗去豐富演技,以往反叛的成長、職場上的甘苦、還有跟朋友四處溜達玩樂,見識過不同的社會階層,這些年來的歷練皆成為演戲的參考素材,逐一等待合適的發酵時機——是神一早裝備了我做演員的路。

音樂的恩賜

愛貓10歲了

  我們一家都是音樂愛好者,爸爸彈結他,媽媽玩中樂,舅父經營樂器行。在父母親的薰陶下,我慢慢培養出對音樂的興趣,大概八、九歲開始學習結他,又學鋼琴、中國樂器和打鼓,一家人眾樂樂,自得其趣。直到某年在浸會園的夏令營,第一次聽到音樂創作人陳芳榮的分享,內心非常觸動,把他當成啟蒙老師。我從那時開始思考未來方向,我的音樂也能夠成為別人的祝福嗎?雖然我鍾情於音樂,寫過不少歌曲,但我從來覺得自己不會寫歌,每次祈禱之後,就會靈感湧現,內心的想法自然流露出來,化為曲詞。我知道其實是耶穌在我裡面,是耶穌在寫曲子,而不是我。我對創作的動機和意念很單純,想寫一些有正能量,「輕」一點的作品去表達喜樂,令旁人開心。我最喜歡的作品是《我長大了》,有時候講論人生的作品不一定要沉重,真正進入心深裡的是「輕」。

  有人問我為何想像自己只有五十歲壽命,我反而會問,人生充滿意外,你怎麼知道自己一定長壽?其實我已經完成了很多人生目標,擁有自己滿意的代表作品和演唱會。我不會刻意去追求人生的另一高峰,一切順應神的安排,繼續做一個基督徒歌手和演員。以我過往的經驗,越刻意去做,越是事與願違,因為自己想的,未必是耶穌想我做的;時機到了,就會遇到對的人、對的事,事情自然出現好結果。我也曾擔心經濟,是否有足夠積蓄,但我更相信上天給我足夠的嗎哪[1],滿足生活所需。在我來說,如何在生命中去祝福別人,是以後的功課。

[1] 聖經《出埃及記》16章記載,嗎哪是由天上降下來給生活在曠野的埃及人的食糧,每天按自己所需去收集,不可以多收,留到明天的嗎哪會生蟲發臭。

家人互相支持,關係和諧。

真心分享:何婉慧

從小開始,神給我很多異象(vision),讓我去思索和領悟。我在回憶童年階段與父母的關係時,一張圖像在腦海裡乍現出來,我看見了一片樹葉,中間紋絡清晰可見,葉子一半是翠綠色,另一半是枯乾的啡色…彷彿瞬間回到充滿吵罵聲和衝突的家。

父母離異,渴求聲音被聽見

  我一直渴求一個溫暖的家庭,可惜父母關係不和而離婚,四個孩子跟父親同住。我排第二,當時十歲,而最細的妹妹只有六歲。父親工作繁忙,當我還是個孩童已經要擔起照顧者的角色。婆婆很疼惜我們,每天過來照料家務和煮飯。有時媽媽很嚴厲,試過用衣架打我們,是那種上一輩的打罵方式用來管教孩子。成長於一個不和諧的家,父母之間的衝突令人緊張煩躁。吵架聲底下,沒有人聽見我的聲音,覺得被忽視了。一個人經常悶悶不樂,時而憤怒,感覺越來越沒有自信和自尊。

幼時被外婆疼愛的樣子。

  那個年代離婚是禁忌,我不想讓同學知道家庭狀況,所以在學校裡沉默寡言,鮮有表達意見,心事藏於深處,無人可以傾訴。只有回到家,面對婆婆才能夠自由釋放自己的情緒。我小時候有偏食習慣,最喜歡吃雞肉,有次婆婆沒有煮雞,我竟然任性地大發雷霆。她不發一言地走出去,然後買了雞回來。晚飯過後,我甚至沒有請婆婆留下過夜,雖事隔多年,但那個場面依然歷歷在目。

  我從父親身上,學會承擔和愛護家人;從母親身上,學會紀律。婆婆讓我體會到疼愛,所以我跟她是最親近的。父親給我很大空間去自由發揮,令我建立起一種好奇心、勇敢和冒險精神。當重新檢視我跟父母的關係時,已經不再憤怒。我很感恩這些練歷成就今日的我,當時的苦竟變得甘甜,心也變得寬容。

投身社工 服侍長者

  父親和婆婆樂於助人的性格,讓我學懂一件事 — 自己的能力雖微小,但總有能力去幫助他人。他們身處於艱難的環境,仍然很盡力照顧家人的需要,不會吝嗇。他們教曉了我,做事要有自發性。每當遇上阻攔,自己要找出解決方法,主動去改變現況,這種身教對個人成長非常重要。我覺得自己曾有過傷痛,也許自身經歷能夠幫助他人,因此選擇投身社會服務工作。

  還記得社工課程裡面的成長小組,有十幾位同學全部跟我一樣來自單親家庭!我一直以父母離婚而羞恥,無處傾吐而鬱悶,原來我並不孤單,在這裡找到渴望已久的共鳴,得以摒除以往的扭曲和自我貶低的想法。

長大後也疼愛家人。我最疼愛的家人:我的外婆和姨甥女。

  實習期間,我有機會接觸到情緒病以及思覺失調患者,後來又認識了一些患上抑鬱或認知障礙的長輩,他們的精神狀態很差,照顧者卻沒有察覺。到我正式成為社工,香港社會對認知障礙的關注與討論開始提高,明白到精神健康的重要,其實照顧者的處境同樣辛苦。很多認知障礙患者,他們可能不認得家人,甚至忘記自己是誰。跟他們相處的過程中,我也反問自己「到底我是誰」,這是我從小開始到現在仍在研究的課題,想到「自己的聲音不被聽見」的心結。神讓我看到生命的缺陷,原來在得到接納和支持底下,可以呈現我們的本相,那個一直隱藏的真我。很感恩神讓我在自我發掘的過程,學懂欣賞自己,也學懂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別人,與別人相處的時候,讓他們感受到有人同在。我覺得神差派我去哪裡,我都願意去,願意被神大大使用。

從社工走到藝術之旅

  2009年我踏上以色列朝聖之旅,當時坐在旅遊車廂,眼前是一片無邊無垠的黃沙,連綿壯麗的沙丘,深深感嘆神創造的偉大。我問神「祢給我那麼多圖像,我卻不會畫出來。如果我能夠畫畫,就可以把你的訊息傳遞出去,那是何等美好的祝福。」我懷著這份心思意念一直禱告,後來看到一篇訪問,有一位姊妹的畫作全部是以色列、耶路撒冷為題材,我覺得很漂亮獨特,打聽得知她的老師姓郭,於是冒昧拜訪。來到畫室,原來他是畫異象的,我忽然瞥見一張畫了十字架的作品,這個不就是前兩晚夢見的圖像嗎?根本是一模一樣!驚訝的同時,我已經非常確定要跟郭老師學畫畫。平時祈禱,神會給我很多畫畫的意念。我不間斷的練習,逐漸發展出個人的方向和風格,至今畫了十多年。

在朝聖之旅,看到浩翰無盡的沙漠,向神查問自己能否用畫筆將祂給我的異象分享,開始進入藝術與我的生命結連的旅程。

  疫情期間我未能回去畫室,也停止了創作,直到疫情緩和,才重新提起畫筆。在不能畫畫的日子,腦袋積存了許多圖像,我只能在記事本畫下來。三年沒有作畫,我竟一口氣畫了四幅,神加給我更多創造的力量。我開始嘗試運用不同的素材,令作品的元素更豐富,例如把陶土與繪畫混合,但因物料本身的重量關係,放在畫布上有困難。在不斷嘗試的過程中,我領悟到原來有重量的東西,放在軟弱的根基上,就會知道生命能有幾大的承載力,正如人生必然經歷的試煉,在困境來臨要考驗我們時,就會知道生命能承載些甚麼。我在異象中看到兩個很重的啞鈴,有條羽毛飄落,覆蓋在啞鈴上面。飄然而來的羽毛,上面刻有詩篇91篇4節的經文「祂必用自己的翎毛遮蔽你;你要投靠在祂的翅膀底下。」雖然過往的經歷很痛苦,但神透過異象給我一個回應,告訴我不要害怕。

三年疫情過後,重拾畫筆,並將陶藝融合畫作中,讓每幅畫作展示出「承載重量」的意義。

表達藝術治療的奇妙

  藝術創作的過程中,能夠疏理混亂的思想,去蕪存菁,整合自我,然後重新建立自己。每一位參加表達藝術治療的人,我都會用心去了解他們的內在世界。我接觸過很多老年認知障礙者,他們都表現沮喪,認為自己無用。直到他們親手完成一件創作,體會和發掘到自己的能力,就會重新去欣賞自己,這是一種很奇妙的轉化,願意走出憂鬱的陰霾。曾經有位九十多歲患上中期腦退化症的婆婆,丈夫離世了,情緒非常低落,整天躺在床上,不肯吃喝,又經常哭泣。不過有時她又會忘記丈夫已經過身的事實,竟不住追問旁人。我嘗試用表達藝術治療的方式去喚起她與丈夫的甜蜜回憶,跟她一起做陶泥。她一邊搓揉陶泥,一邊重複說了好多遍「中學上美術課我得零分」,說著說著她竟然捏塑了一道天堂的拱門,旁邊有他們夫妻二人坐在長椅上。婆婆露出微笑「我心裡放下了,將來我們會在天家見面。」那一刻我著實感動。婆婆透過藝術,去觸摸自己內心的憂傷和失去親人的哀痛,然後慢慢癒合。我相信每個人都有一份愛的特質,我想幫忙他們找到心裡那份愛。有時候我們心裡很混亂,無法用言語表達,既然這樣,不如觀察自己的內心,把混沌的過去,與現在、將來重新整合,達到醫治修復。

跟滿有藝術細胞的物理治療師同工一起為長者表達藝術治療小組作準備。

外婆返回天家後,念念不忘,創作「想。念您」以期盼他日在天家重聚的日子。

堅持理想 建立有愛的團隊和院舍

  我一直堅持自己的想法,確信表達藝術,不僅可療癒心靈上的傷口,同時帶給老人家一份愛。把藝術帶進安老服務,對我來說是一種召命,而召命是需要團隊一同承載。當初我要說服工作團隊的每一份子,去理解表達藝術治療的好處和成效,以及釐清機構董事局的疑慮,實在費了無數心力。過程中有部分人認同理念,亦有部分人認為不切實際而離開團隊,因此要喚醒他們從事安老工作的初心,省察自己的能力和態度,在改革的過程至為關鍵。我先教導工作團隊何謂表達藝術治療,讓他們自己去做創作,去體驗過程中的滿足感和創作力,察看自己的內在感受並且能夠表達出來的那份美好,還有接納自己的不足,能夠彼此信任,互相欣賞,這份從心出來的真實感,都是做人本關懷工作需要擁有的特質。生命本來就有很多可能性,看到這些真實的改變,令人很感動。

長者們參與表達藝術治療小組,共同創作「我們心裏的期盼— 天家」,表達返回天家的渴想。

  這八年來,逐步去建立有規模和理念的院舍,當中有神不斷的祝福。當前面對的難題是整個行業人手不足,年輕人不願意入行。最近機構舉辦了幾次招聘會,意料之外吸引了很多人前來,認同理念而且願意加入工作團隊的人也不少。目前的工作是培養人才,讓他們理解靈安服務的價值,等同重視人的價值,共同建立和維繫一處有愛和屬靈氣氛的環境,一個充滿靈性的家給長者。我希望訓練出來的人才帶著這份信念,像蒲公英一樣散落到每一處,裨益整個行業。

與同工們一起往外退修,走進一條關懷自己,學習與自己和神對話的路。

生命、藝術與信仰

  神是藝術的創造者,而我們是神的創造物,我們被賦予一份創造力,而且擁有一種欣賞自己、欣賞別人和欣賞大自然的能力,我們能夠做的就是把這份美放在生活中,因此我很想透過事業,去體現自身擁有的能力和天賦。其實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已經擁有神的創造,但我們不去領受,反而經常批評、踐踏和破壞。我希望以多點感恩,活得真實的態度去回應神創造之美。我很強調生命要不斷更生和轉化,我欣賞美的東西,透過藝術能夠透視事物的內在價值。生命、藝術與信仰好像三角型,互相緊扣,不能分割。藝術必須融入生命,而靈性健康對生命尤其重要。

去年第五波疫情後,讓長者們「重生。從心」之藝術創作,參與公開展覽。

  在眾多的個人畫作之中,我特別喜歡Calm the Storm,是神告訴我不要害怕,人在風浪中會見到盼望。當我們處於困境,要學習用神的視角去看大世界,時常尋求神的幫助,一定會看到奇蹟和恩典。

面對人生的驚濤駭浪,腦海裏浮現耶穌斥責風浪一幕,創作「是我,不要怕」,歸心向內,找回神給我們的錨。

  我覺得做人要有3個P:

  • 重拾做人的好玩(playfulness),放下框架,像個小孩子單純的享受玩樂,尋回自己失去的童年,放開胸懷盡量地笑。
  • 保持對生命的熱情(passion)。
  • 為自己而自豪(proud of being),喜歡自己,因為我是依照神的形象而造的。

真心分享:任卓昇

就像幼兒學步,看著成人如何踏步,也聽著他們的指引、鼓勵,朝著目標向前走,走了一步又一步,最後到達目的地,然後又開始下個目標。日漸長大,可以自訂目標,有時候想訂立容易達成的目標,但更多時候卻是十分具挑戰性的,其實是我不可能達成的。無論有多少個目標,原來都要在同一個路軌上,才能朝向一個最終的目標——永恆。這是我目標人生的寫照。

基層家庭成長,造就堅毅性格

  父母不畏艱難,選擇來香港定居,生下了我和雙生的弟弟,還有妹妹;在經濟困難、沒甚麼支援的情況下,爸爸早出晚歸工作,媽媽在家照顧我們的同時,也會做一點手作賺取些微的收入幫補家計。多年來,他們的生活就是好好的活著,撫養我們成人,沒因生活艱難而對我及弟妹將來能出人頭地寄以厚望,也不曾要求我們幾兄妹要努力讀書,將來考入名校,賺大錢、成為專業人士。在木屋區生活,隨後在公共屋邨成長的日子,他們只求我們好好生活、一家人齊齊整整在一起。所以,童年的日子,我沒早早定下甚麼甚麼志願,當然也沒立志要成為醫生,更沒想過要做醫學研究,又或在大學作育英才。

  不過,父母雖然對我和弟妹將來的成就沒期望,卻十分重視我們的品格,媽媽常教導我們以禮待人,她堅守自己為人母的崗位,是令爸爸安心出外工作的伴侶,是照顧我們日常起居的母親,她的堅持,成為我的成長榜樣;爸爸多年來從事同一份工作,早出晚歸,沒怨言,更沒為了自己喜好而躲懶,或是被成就感所愚弄而憤世疾俗,他每天勤力工作,每年只休假一天半,其他日子都是上班,他的勤力工作,讓我明白人要積極、努力,不要躲懶,也不要因資源不足而怨天尤人。

  回想起來,父母是上帝給我成長的榜樣,縱然成長於基層家庭,沒被期望,沒優厚的學習前因,卻讓我知道不應停留在自卑的負面想法中,而是要努力。上帝不但給我這體會,更讓我踐行這體會的機會。小學時,我的學習成績中規中矩,既然父母沒甚要求,我當然就不用花時間去求好成績。只是當看到較我年幼的妹妹是班中的高材生時,我就想為甚麼同出一家,她可以讀得那麼好,而我卻不能?感恩我沒自卑的負面想法,反而知道要像父母堅持、努力、不要躲懶,我才能踏前一步,結果,我的成績真的突飛猛進,升中時更被派往名校。到了名校,一山還有一山高,與來自其他小學的同學相較之下,我變成榜尾學生,要進入學習輔導班,這讓我又一次實踐體會,就是不要負面,要堅持、要努力、不要躲懶。終於,我也名列前茅,成為級中高材生。

  除了讀書,還有在童軍隊伍中的經歷。別以為我常在人前公開演說、或被訪問,就以為我不畏於站在人前,成為公眾人物,其實每次能順利站出來發表意見都是一個神蹟,是因為上帝的陪伴及所賜的信心才能成就的。我從小就十分害羞,每次老師叫我名字,我都膽戰心驚,所以,媽媽就鼓勵我參加童軍活動,以為這可培養我不害羞,卻令我再一次經歷努力踏步向前的重要性。結果,在沒客觀有利的條件下,我努力做能做到的事情,最後從寂寂無名的隊員成了領袖。事情不但過去了,也自覺目標可達到,更肯定人只要努力,就能達成訂立的目標,這體會植根愈來愈深,但有趣的是那些成功沒令我停下來沾沾自喜,反而推動我向下一個目標進發。

生命導師指引,建立人生目標

  中四那年,我全身常有疼痛,相信是由於焦慮而出現的身心症,我十分擔憂,也害怕會死,因為那時以為人死如燈滅,死了就甚麼都沒有了,心裡很想有解決的方法,不用痛,不用因此而死。當時,我因要保護及陪伴妹妹去參加教會的夏令會而有機會讀了吳主光牧師所寫的書,加上本身所讀的學校是有宗教背景的,我對信仰沒抗拒。我雖然沒遇過這位牧師,更未曾接受過他的指導,但他的寫作尤如生命導師的指引、教導,讓我對信仰多一點認識,也因為感到生命的不確定,人隨時可以死去,我就這樣決志信主,參與教會生活。對一個以目標為本的人,信仰給我最大的提醒就是人生的取向,追求的不是容易朽壞、失去或消逝的東西,而是具有永恆價值的事情,所以,要努力追求的不是名、利、地位、物質生活,這些東西最後都會因社會的變化或是個人生命的終結而消逝,是兩手空空而來,兩手空空而去。但基督教信仰說的是永恆價值,聖經教導愛上帝,生命為上帝而活;愛人,生命是服侍人、關心及幫助有需要的人,這些都是具有永恆價值的,是我在世活著時所要做,朝向永恆之路的事情。

  有了這明確的終極目標取向後,我往後的每個目標就更具意義了。之後,我讀到了戴德生牧師所寫的書,我當然沒見過他,但他的著作也如一位能與之面談的生命導師。戴德生牧師說:「假使我有千鎊英金,中國可以全數支取;假使我有千條生命,決不留下一條不給中國。不,不是中國,乃是基督。這般寶貴的救主,我們為他所做的,會嫌太多嗎?」我深受他的決心感動,也是我朝向終極目標要做的事:愛上帝、愛人。那麼,我要做甚麼來愛上帝、愛人?全時間的傳道人?全時間醫生?其實,我曾有很大的掙扎,因為我當時的想法仍很簡單,認為愛上帝就要全時間作傳道人,但我卻不願意作傳道人 ! 我選擇了做醫生,心想只要以愛上帝的心去做醫生,我也是愛上帝,作為醫者,我會以父母之心去看待病人,應該也是愛人吧。在醫治過程,我讓病人知道我是基督徒,有機會就傳福音,那不也是既愛上帝,又愛人嗎?雖然我仍忐忑不安,但也相信自己的取向,專心學習,終於入了醫學院。直到戴紹曾牧師(戴德生牧師第四代子孫)的出現,一位我可以親身接觸及聽其面授解惑的第三位生命導師,他在我們一班醫學院的學生前提出雙職服侍,即是身為醫生,但仍不忘介紹人認識上帝,這說法與我先前的想法不謀而合,也就令我釋懷。雙職服侍,不單是做醫生,而是作一個讓人有機會認識基督教信仰的醫生,前者有酬勞,後者則有永恆的意義,一個令我確定沒偏離終極目標軌跡的路,也令我感到安心成為醫生的提醒。

  除了以上三位,感恩我的人生還有第四位生命導師,他就是唐崇榮牧師。在醫學院的第一、二年,我有機會在教會聽他的教導,而最深刻的教導就是我們要追求卓越,因為上帝是偉大的,所以,我這個人也要像祂,不能馬馬虎虎做醫生,更不可求求其其做基督徒,作為雙職醫生,我要認認真真,追求卓越就成為我朝向終極目標的下一個目標了。我另外一位人生導師,是莫仲棠教授,在我醫學院的求學時期,帶領我和一班弟兄每一個星期定時查考聖經,建立我的信仰。

父親形象啟蒙,發展眼科學術

  爸爸的父親形象深印我心,成為我做人處事的楷模,而在醫科發展上,陳念聰醫生是我另一個父親形象,是我所尊敬、佩服,很想學效的對象。早在醫科二年級時,我已思考將來的專科路,當時我讀了《戰地情 ── 生命燃在阿富汗》一書,不但被陳醫生的人生目標所影響,也深被激勵,也再一次引發我如何做一個既是醫生、又是宣教士的雙職醫生。成為醫生,不是我從小就有的志願,成為眼科醫生,更是我從沒想過的,尤其是在當時競爭很大的環境,以我的背景,根本不大可能、也沒有人相信我可以入讀眼科,從立志那刻,我就每天都朝這目標進發,五年裡,我有灰心,也曾碰壁,更有失敗,我只能說那不是一個容易達到的目標! 所以,當知道被錄取時,在不相信目標達到的同時,我深信、也確信是上帝的恩典及肯定,我當然有努力,但那是配合上帝在我人生計劃上要做的事,也是人生在世應積極進取的做人態度。

  醫科畢業後,我進入一家公立醫院,十分感恩遇到眼科的啟蒙老師高德全醫生,跟他學習做一個好醫生,用心服侍每一位病人。在公立醫院工作,每天能夠服侍廣大的市民,雖然工作繁重,但得到的滿足感很大!而唐崇榮牧師的教導——卓越,在這刻也再次響鐘,是時候向卓越進發,是時候訂立下一個朝向永恆的目標。如何在眼科的醫療路上追求卓越?我當時的想法是進入學術界,因為那裡是一個可以接觸複雜個案、從事研究、教導未來醫科生、發展眼科前路、造福更多人的地方。在沒人相信我能進入大學,在可能要走迂迴曲折之路,可能會失敗、受挫的情況下,上帝竟然讓我能進入大學工作。

  大學人才儕儕,我是十分戰兢,自卑之心常來騷擾,若不是確定上帝的陪伴、肯定,給我豐厚的恩典,恐怕我會失敗而回了。十分感恩遇到兩位學術上的啟蒙老師彭智培教授和譚智勇教授。從他們身上學習以病人的福祉做研究,改善病人的健康。自2015年,我和團隊開展了「香港中文大學香港兒童眼科計劃」,過去八年為約四萬名基層家庭兒童提供免費及全面的眼科服務,幫助他們早識別眼疾問題並進行治療。我們團隊也確立了用低濃度阿托品眼藥水以預防近視發生和減慢近視進展,成為其中一個有效的方法,改善了世界上治療近視的方案,對保護兒童眼睛健康作出貢獻!

目標多遠大,都在上帝的軌道上

  爸爸、媽媽的身教,讓我健康成長,性格特質得以發展;生命裡遇到的生命導師,指引我的人生目標及職業生涯;在香港基督徒醫生及牙醫團契的參與和服侍,擴闊了我的視野及提升了我另類的能力,也讓我不忘宣教的使命,但若不是上帝的教導、指引,我可能只會訂立自己想達成的目標,甚至可能隨波逐流、名利掛帥。當我知道人生是有終極目標,就是那永恆的將來,我就醒覺到我的每一個目標都不是單一的,而是朝向永恆的,那我在有生之年才不會走失。所以,我時刻提醒自己,我做的每一件事、研究、學術發表、社區服務、義務工作都要對準永恆這終極目標,不要走差。

  另一方面,我能學業有成,跨過重重難關,獲得不可能的機會,修讀醫科,成為眼科專科醫生,進入醫學學術界,是因為上帝給我很多以身作則的生命導師。父母那積極堅持的性格,令我知道做人必須努力;牧者的教導令我確立自己的醫者生涯;醫生、教授導師們的榜樣令我不忘醫者學者的使命。但我深信也認為最重要的是因為上帝的恩典與祂的提拔。我是卑微的人,沒可誇口的,也沒現實社會可讓我達成目標的本錢,不但我身邊的人不相信走到今天的這個我,連我自己也不相信,人訂立的都會是認為可成功的目標,但我所訂立的,愈來愈是不容易達到的,為甚麼仍能成功?是因為上帝使用我這卑微的人,是因為上帝提拔我,要我在這醫學領域服侍祂,影響身邊的人,我只是以我的性格配合上帝的安排,好能在這領域去告訴我的服務對象——上帝愛他們。

  身處醫學界,與其說有很多引誘,不如說自己很易走失,也容易會妥協,我這個平凡人可會把持不定,縱使我堅信努力就會成功,但我也相信高處不勝寒,所以,能堅持信念,朝向目標,忠於使命,我確信是上帝恩典的帶領,在我掙扎、懷疑之時,上帝會使用不同的方法把我安放在朝向終極的軌道上,所以,不是我,是上帝。過去達成了很多人生的大小目標,來到人生下半場,我相信祂會繼續指引我的路。

真心分享:張栢淳

「堅持到底,必有嘢睇」是我人生的座右銘,也是我人生的經歷——雖然兒時經歷破碎,但是身邊的人堅持對我的關心、陪伴和愛,才能成為今日的我,讓我可以帶著愛和力量去堅持與其他人同行,在他們人生的困難時期,陪伴他們堅持走過、生命得著轉變。
家庭破碎 懷疑人生

  我生長在一個小康之家,八歲前的童年過得快樂無憂。當時一家人在大埔居住,逢星期日跟外祖父母和舅舅們一起去馬頭圍的聖三一堂參加祟拜。我媽有九兄弟姊妹,全家人信主,我跟幾個年齡相若的表兄弟一同返兒童祟拜,感覺很好玩。然後大夥兒浩浩蕩蕩地去飲茶,坐滿兩張大圓桌。酒樓裡面有個巨型魚缸,我們幾個孩子喜歡圍著魚缸,看魚兒游泳。飯後再去外祖父母在九龍城的家,繼續玩樂。

  好景不常,當時九十年代初,中國進行大量興建項目,父親是工程師,被公司派去內地工作。由最初一個月出差數天,到後來長駐內地,一年只回家數天,見面的時間極少。有一天放學,打開家門,赫見滿地雜物和玻璃碎片,母親在房裡歇斯底里地嚎哭,而我那只有一歲的弟弟坐在玩具車,驚惶地回來亂撞牆壁。我被這場面嚇呆了,立即打電話給舅父,當晚我在外祖父母家過了一夜。後來才知道有個來自內地的女人打電話來告訴我媽,父親已經決定離婚,要她離開父親。我媽早已預料到婚姻不穩,聽完電話之後,整個人好像瘋了,極度憤怒之下把東西通通摔破。

  自始她患上情緒病,變成抑鬱,而且有嚴重潔癖。我兩兄弟在從外面回家,一定先去浴缸洗乾淨,然後在浴室等候,直到母親把家裡各處拭乾拭淨,才可以出來。我甚麼東西也沒有觸碰,她卻嫌我髒。就連我的功課紙,都要像浣紗那樣,放入一盤水再拿上來。紙張都濕透了,功課沒辦法做,唯有用衣服夾掛起來吹乾。

  她很容易情緒波動,對周遭事情反應敏感,特別是有關教徒對婚姻的見證,她會不斷咒罵,認為信仰是欺騙人的,是虛假的。她不再出席學校的活動,認為離婚是一件羞恥的事。我記得有個同學問我「家長日當天你父母幾點鐘來?」身邊另一個同學搶著回答「不用問了,佢無阿爸阿媽。」也許是無意的一句童言,對我卻是深深的傷害。為何是我呢?心裡充滿不解的疑問。如果神是真實的,為甚麼容讓這種不幸發生在我的家庭?那時候我已經沒有返教會,受到母親的情緒影響,覺得返教會不過是一群人圍爐取暖而已。我亦對母親心懷怨懟,關係疏離,唯有想盡辦法逃避。

逃離現實 酷愛結他

  我的成績一落千丈,表兄弟全部在同一間學校升中,只有我被派去組別較低的學校。每天放學四處溜達,拉住同學陪我去遊樂場或機舖消磨時間,直至天黑才不情願地回家,就連放假都扮上學,盡量避免留在家裡。母親放工很夜,回家後又要不停清潔,一直餓到九點幾十點才吃晚餐,已經是慣常。如果我說一句「我餓了」,她就會不停抱怨。我最怕遇到舊同學,怕他們知道我在哪間學校唸書,怕跟他們比較,自我形象低落。那時候,我跟父親的溝通就是要錢,那種感覺相當討厭。母親既要工作又要照顧稚幼的弟弟,對我的學業不聞不問,遑論教導功課的能力。既然成績好壞她不在乎,我又何需努力呢?我找不到努力讀書的理由。當時的我是「三無主義」,無方向、無目標、無理想,人生意義何在,完全想不透。父親不在,我只好擔起父親的角色,照顧母親和弟弟,對一個只有十多歲的孩子來說,相當大壓力。家庭是個負擔,我只想逃離現實,漸漸以反叛行為去表達不滿和憤怒,心裡疲憊。

  中二那年暑假,我媽路經九龍城一間教會,看到有個暑期青少年活動,忽爾替我報名參加三日兩夜的暑期營。我從未去過該教會,也不認識任何人,當然不願意參加。可是她堅持「我已經繳交200元的報名費,你別浪費我的金錢」為理由,我唯有敷衍一下。其實我只想整天賴在家,關上房門打機。終於來到營會,有兩位弟兄「貼身」照顧我,他們比我年長一兩歲,經常跟我聊天,鼓勵我返教會。好聽一點是關心,實情是不勝其煩。我經不起日夜轟炸,終於答應跟他們返教會。返教會是挺好玩的,重點是可以找個藉口逃離母親。從此每個星期日我都會自動自覺參加團契,在教會逗留一整天。

  那時候我喜歡某男歌手,覺得他彈結他很酷,於是開始學結他。你問我信仰是甚麼,我不懂回答。雖然以前慣常返教會,聽過很多聖經故事,但始終是水過鴨背,像種子撒落被風吹去,沒有認真記著聖經的教導。現在再次返教會,也不過是抱著去玩和結識異性的心態。我在教會算是個異類,因為想模仿日本當紅樂隊那結他手的招牌紅髮,所以我也染了一頭令人側目的紅髮。平日上學我會用黑彩噴髮劑,每到周末就本性盡露。我雖然讀書不行,在音樂方面卻算有點天賦。我對於彈結他非常認真,經常在教會的band房連續練習數小時,樂此不疲。後來教會的傳道人邀請我加入青年佈道隊並成為結他手,能夠帶領敬拜,感覺相當興奮。

教會導師 堅持關心

  中五那年,當同學躊躇出路的時候,我已經決定放棄學業,盡快找工作。我非常討厭母親經常「講錢」,對父親如是,對我亦如是,要是經濟獨立就不用看她臉色,受她喝罵。會考放榜,成績只有5分,我並不在乎。

  教會有位導師叫Shirley姐姐,她很關心我,了解我的狀況。她苦口婆心勸我一定要繼續唸書,甚至租了一輛的士,在放榜日與我奔走各區找尋學校。我們跑了多間學校都被拒絕,天色已近黃昏,終於來到一間私立中學,眼前只剩最後的一個叩門機會,那刻我已經累透了。負責面試的老師接過成績單,看了一眼,輕視地拋下:「你這種成績,在校操行亦只有C級,憑甚麼要我們收你?」聽罷心裡一道怒火衝出來,我本想就此轉身離去,就在那一刻瞥見門外的Shirley姐姐緊張地祈禱。我的心忽然平靜了,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竟然連帶老師也沉下來,對我說:「我已經好累了,你明天再來面試吧」。我何嘗不是很累呢,我根本不想唸書,就算真的要唸書,也只為了報答導師的恩惠。她不斷向老師求情,第二天面試終於得到重讀中五的機會。第二次會考成績12分,如果沒有Shirley姐姐竭力為我奔走和勉勵,我根本不可能完成預科。

女友愛我 我卻很壞

  我在教會認識現時的太太。雖然兩人已經認識了好幾年,直到一次短宣的旅程,我們才正式拍拖。我當時讀中七,她讀中五。在這以前,我曾經有兩個女朋友,對愛情很重視。因為在原生家庭沒有得到愛,所以我很想愛,也非常渴望被愛,可是兩段關係都失敗了。我跟自己許下,從今以後我不再對愛情專一,寧願我拋棄人,也不要被人拋棄,就在這心態下,我跟她開始拍拖。她在基督教家庭長大,個性純品,在充滿愛的環境下成長。她一直認為,第一個男朋友就是未來丈夫,然後生小朋友。但我是個壞男孩,對我而言,結婚等於離婚,合則來不合則去,沒有所謂專一或承諾可言,兩人的愛情觀南轅北轍。

  我們在一起的頭幾年,我瞞著她跟其他女生交往,盡量隱藏自己已經有女朋友的事情,對她不太在乎,而且經常撒謊,卻又要她幫忙完成功課。那種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態度,令她很委屈,她的父母對我很不滿。直到我在公開大學唸書,開始覺得周旋於兩段關係很疲累。我對人生依然充滿疑問,對牧者的關懷感到煩厭,生活日常是吸煙、喝酒和夾band,隨心意而行。做人真的很辛苦,我大聲呼喊不再相信上帝。

重病突襲 真愛呈現

  呼喊之後的一個星期,在毫無先兆下,我患上急性腦膜炎,需要動手術,身體狀態每下愈況,瘦得只有90幾磅,食不下嚥,無法安寢,而且不斷嘔吐,解不開為何病倒。我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返教會,然而教會的朋友對我不離棄,不斷輪流來醫院陪伴,令我很內疚。

  但最令我愧疚的是以往對女朋友的態度。我已經留院一個月,身體仍然虛弱,跟死亡那麼接近,年輕的人生從無作為。女朋友帶了一本《標杆人生》給我,我向來不喜歡閱讀,如今在病榻上竟細閱每段文字。神讓我在病患上看清楚誰是真愛。某天大雨滂沱,我靠近窗邊看到遠處有個瘦小的身影,撐著雨傘向醫院走來,她是我的女朋友。來到病房,她不顧衣衫濕透,很開心地告訴我「買了你想食的雞翼呀」,只因為我說了一句「醫院的食物很悶,很想念炸雞翼的味道」而為了我推延學校考試,老遠從九龍來到大埔醫院,那一刻我實在無地自容。

生命扭轉 認真過活

  我跪在地上,跟上帝有個立志的祈禱,請求衪改變我,進入我的生命。我決定要做個有目標的人,不再沉溺在錯綜複雜的感情關係,專心一意對待女朋友;求衪讓我活得長久,有機會做個盡責的學生。第二天,醫生告訴我,腦膜炎有二十幾種,只有三種能夠有應對醫治的藥物,我所患的是其中一種,最終得醫治而痊癒。病癒後,我逐步建立運動的習慣,經常跟女朋友一起跑步,珍惜兩人的時光,學業成績亦進步很多。

  及後我在中文大學進修社工碩士課程,那兩年是人生最快樂的日子。令我意外的是,老師推舉我代表學系在畢業典禮上致辭。這次畢業禮,我的家人包括父母和女朋友都有出席。我在台上看著父母親,心中強烈地感受到「在人不能,在神凡事都能」。在學業生涯完結的那刻,上帝給我一份極大的恩典,就是家人的復和。當晚一家人愉快地吃晚飯,是難以想像、多年來夢寐以求的情景。

與人同行 重塑生命

  後來我加入一間專門服事戒毒者的社福機構,宣傳和推廣戒毒訊息。曾經有一個個案,對方是貨車司機,除了工作別無嗜好。他反問我戒毒之後,唯一的興趣沒有了,連社群也沒有了,該怎麼辦?這個問題我一直記在心裡,明白到戒毒者需要一群同行者,重新建立自己的社群。那時我已經跟女朋友拍拖九年,正在計劃一個獨特的求婚方式,於是我決定用九天的時間,在台灣環島踩單車,並在單車上掛上求婚的橫額,拍成短片送給她,以示真摯。當我穿越高山峻嶺與無涯的海岸之際,深深體會到上帝創造大自然的美而有所領受。我渴望戒毒者成功脫離毒癮的捆綁,享受美好的自由。因為我相信真正的自由,不是自己決定做甚麼,而是自己決定不做甚麼。人必須面對自己的問題,才是真正的成長。

  因緣際會,我開始組織一群戒毒者參加單車導賞員的訓練計劃,由這些成功戒毒的人去帶領其他人,計劃名為「We Cycle」,與recycle一字同音,意思是透過踩單車去重塑生命。上帝讓我看到很多人的需要,我探訪過監獄和精神科病房,很多人跟我一樣來自破碎家庭。原來上帝已經為我預備好,讓我成為一位與戒毒者同行的社工。我體會到扶助戒毒者之路何等難行,很多工作是一點一滴去積累。我也曾試過許多失望,有位牧師給我一句人生座右銘「堅持到底,必有嘢睇」。我們的目光要放在上帝那裡,我們的堅持彰顯了上帝在我們身上將要來臨的恩典和作為。回想過往,我好像聖經上的掃羅,是一個不信的人,看不見自己所擁有的。我的信仰不是因為看見所以相信,而是願意相信所以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