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心結:認識內心的GPS:內在家庭系統治療

  小慧,26歲,患有抑鬱症。問題始於大學時期,因無法應付讀書壓力和人際關係,開始情緒低落,出現負面思想、失眠、欠缺動力、拖延和社交逃避等情況。小慧的父母均是專業人士,從小對其學業要求極高,期望她入讀頂尖學府,並從事專業和高尚的職業。父母婚姻不和,經常發生衝突,平日甚少關心小慧的感受,缺乏親密溝通,母親更常以打罵方式管教。小慧自小缺乏自信,自覺做得不夠好,達不到父母的期望。中學時因讀書壓力常感焦慮,身體也出現各種不適的症狀,如頭痛、腹瀉等。

  人際關係方面,小慧也遇上不少麻煩。因缺乏自信,一直都容易敏感於他人對自己的觀感,常覺不被接納和喜歡。一旦認定朋友接納自己,就會非常緊張這段友誼,極力去討好對方。在大學一年級時,小慧開始拍拖,因過於著緊這段感情,導致對方感到壓力而提出分手,此事對她打擊很大,成為日後出現自殺傾向的直接原因。

  畢業後小慧曾從事數份工作,總希望得到上司的認同而很努力地表現自己,經常加班,導致生活失去平衡,缺少休息和自我照顧。她與同事的相處也總是患得患失,自覺難以融入同事的圈子,產生被拒絕和孤單感。最近,她發現原來飲酒可令自己容易入睡和放鬆心情,暫時忘記內心的痛苦,於是漸漸養成飲酒習慣,且越飲越多,尤其在心情低落時。

  內在家庭系統療法(Internal Family System Therapy, IFS)是近年非常受歡迎的心理治療,透過這療法我們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小慧的心理障礙。IFS的創立人Dr. Richard Schwartz本身是一位著名的家庭治療師,他認為人的內心世界有如一個內在家庭系統,有很複雜的不同部分,代表人內心不同的經驗。 這些部分大都是由童年時已開始形成,可說是慣性的心理模式。這些部分可以歸為三種角色:流放者(Exiles)、管理者(Managers)和消防員(Firefighters)。最深層的痛苦經驗部分被稱為「流放者」(Exiles),包含著成長中的創傷經歷,例如在關係中被拒絕、被嚴斥、被虐待、被遺棄等,以及這些經歷所帶來的痛苦情感和信念。我們通常都不想觸碰這些痛苦經驗,希望將它們封鎖於內心深處,因觸碰會帶來新的痛苦感受。小慧自幼要承受父母嚴苛的要求和批評,也缺乏父母溫馨的愛和關懷,因而產生被拒絕和遺棄的感覺,成為她內心的流放者;相關的信念包括「我不夠好」、「我是失敗者」,而相關的情緒則包括焦慮、抑鬱、內疚等。

  為了逃避和封鎖這些流放者的內心痛苦部分,IFS指出人會用兩種常見的手法來達到此目的,構成兩種內在的「保護者」(Protectors)。第一種被稱為「管理者」(Managers),其功能是將流放者放逐,以免它們干擾我們的生活,通常透過控制情況和人際關係來實現,從而避免心靈受傷。例如,通過追求完美或內心的批評來避免失敗感,或者通過取悅他人來避免被拒絕的感受。然而,管理者並非每次都能成功,有時流放者可能會被觸發,而此時第二種保護者「消防員」(Fire Fighters)就會介入。

  「消防員」旨在控制和熄滅由流放者引發的痛苦,直到流放者再次被封鎖起來。消防員通常通過分散注意力來實現這一點,例如購物、吃東西或刷社交媒體。然而,一些更極端的消防員可能會表現出有害行為,因為它們的唯一目標是消除流放者的痛苦,因此會不顧後果地採取任何措施,例如使用藥物、上癮、甚至自殺等極端行為。

  IFS認為,這些保護者是在我們經歷創傷時發展出來的,用來管理這些痛苦的情緒。流放者攜帶負面情緒,管理者努力防止這些傷口被觸發,而消防員則在觸發時抑制這些情緒。IFS有一個重要的概念:所有部分都是被歡迎的,盡管不同的部分可能對我們產生潛在的負面影響。

  小慧也有兩種內在保護者,她的管理者經常以極高自我要求的形式出現,因這樣可避免犯錯,而她最害怕的是被人指責和拒絕。小慧另一個管理者的部分則是嘗試討好別人,為的是避免受別人拒絕,甚至遺棄。至於消防員的保護者部分,小慧明顯是用飲酒來逃避內心的痛苦,希望忘記壓力和負面情緒,甚至上癮也在所不惜。這些保護者只能帶來短暫的減痛,但長遠來說會令小慧陷於負面的漩渦之中。

  IFS認為每個人都有一個核心自我(Self),這是我們智慧的中心,具有八個C的特徵,包括:信心(Confidence)、平靜(Calmness)、創造力(Creativity)、清晰(Clarity)、好奇心(Curiosity)、勇氣(Courage)、慈悲(Compassion)和連繫感(Connectedness)。這些特質都是積極的品質,幫助我們更好地觀察和理解自己,並轉化那些負面或極端的內心部分。因此,IFS的治療目標是讓核心自我(Self)成為自然的領導者,觀察、理解並認可每個部分及其角色,引導它們減少極端表現,更有效地共存;通過請求管理者或消防員稍微退後一些,最終可以處理和釋放流放者的負擔。

  小慧在接受IFS的治療後,就好像開啟了一個導航系統,開始了解內心的矛盾和掙扎,明白保護者的角色和功能,也願意接觸內心流放者的痛苦,能夠用接納和仁慈的態度看待這些部分,運用核心自我去作自主的決定和引導內心各部分,達致內心的平衡與和諧,而她的抑鬱也明顯地有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