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牧心箋

大健:

  聽到你明天要出院的消息,我實在為你感到萬分雀躍和感恩!在你住院這42天的難忘歷程,既是危、亦是機,足以改寫你人生下半場的軌跡。

  疫情關係,我未能上病房,唯有透過電話關懷。記得當時我緊緊抓著聽筒,全神貫注地聆聽著你分享全身出疹和水泡、每天洗傷口的折騰、包紥如木乃伊等的慘痛經歷,這些情境也一幕一幕地呈現在我的腦海裡。肉體的痛有強弱之分,可以靠止痛藥稍為減輕痛楚;但心靈裡的絕望卻是無時無刻纏繞著,實在不是「唔去諗」就可以瞬間消失。當時既不知道致病源頭,又未找到有效療法,加上旁人的奇異眼光,日復日嗅著血腥,面對洗傷口的戰慄,還有清淡而無味的三餐……想到往後每一天要在醫院彷彿受刑,我體會到你說生不如死的感覺。

  人活著是為了甚麼呢?由十幾歲走出社會闖天下,見過不同的世面,試過風光、嚐過落寞,又經歷過婚姻的甜蜜、離婚的心痛失望,你說再沒有留戀世上的人和事。你反問我:「為何這麼痛仍要活下去?我可以為誰而活呢?」

  電話筒的另一邊,我實在語塞,我感到你對人生充滿著憤怒和失望。皮肉之苦仍可撐,但心靈之苦實不能為外人道。我們聊著聊著,聊到你的家人和你在醫院裡的人和事……

  九十歲的媽媽仍未知你入院的事,實不願老人家為你操心;隔天老遠送來物資的弟弟,疫情下不能探望你,只能隔空叮嚀,與你「夾口供」瞞著媽媽;醫護團隊毫不忌諱你的腥臭味,每天花上兩小時,小心翼翼料理你每一寸肌膚;專職醫療同事和院牧不厭其煩,耐心聆聽你的嘮叨……原來在你看來這一切都不是必然的!而我看到的,是你裡頭有一顆感恩、謙虛、愛人的心!

  雖然你要獨自面對身體的疼痛,但我們卻可以一同分擔驚怕、度過黑暗、迎接將來!我和你透過電話為著你的傷口復原、免疫力增強、家人的健康、同事的擔子、醫護團隊的智慧禱告。你也學會聽著詩歌,學習以專注呼吸的練習,懷著盼望的心情接受每天洗傷口的痛楚。

  你知道嗎?你、家人、醫護團隊和天父已成功地令這次危險轉化成機會,使你脫胎換骨,知道人為何和為誰活著!過了這42天,你說選擇不再流浪,更珍惜與家人相聚;你也重新檢視工作,願意對同事作出更多鼓勵和欣賞;你不再像從前「死做爛做」,只懂批評和埋怨,反而學習去愛錫自己、數算恩典,去過現在和未來的日子。

  大健,我相信你人生的下半場比上半場一定更精采、更溫情、更能祝福自己和身邊的人!

祝福你
林院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