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願意感恩,喜歡感恩的人。但這並不是我生來的個性,也不是家庭給我造成;而是因為我和我的家人信了耶穌,才有這樣的改變。
在家裡找不到自己的價值
因為媽媽生了姐姐之後,連續小產了五次,才再懷了我。所以姐姐和我的年紀相差比較大,而我又是一個未足月的早產女嬰。媽媽形容我出生的第一天,臉是紫綠色的,心裡害怕我也是活不了。當時她在一所天主敎的醫院,護士知道媽媽的擔心,就建議給我領洗,也許天主會救回我的命。媽媽為了能夠保住女兒的性命,任何方法也願意嘗試,我就這樣領洗了。直至現在,我仍以當年的法文聖名作我的英文洋名,因為這名字對我有著特別的意義。我在醫院的氧氣箱足足住了一個月,還動了手術,最後性命終於被上帝救回。
這麼難得才能活下去,豈不應該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嗎?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因為爸爸一直期望我是男孩。他更自小就把我女扮男裝,打煲呔、穿短褲,為我塑造男孩子的形象,直到我四歲,弟弟出世了,我才回復女兒打扮。雖然頭髮仍是短短的,但至少能夠為穿上裙子而高興,但心裡仍然沒有真正的快樂。因為我比不上姐姐的才華,也爭不到父母給弟弟的寵愛,在家裡,我是最受忽略的一個。在家裡找不到自己的價值,唯有在家以外尋找。
中學就讀培正,老師發掘了我在田徑方面的潛質。因為姐姐自小就是音樂天才,我才不會跟她比,因為根本比不上。於是我專心在田徑項目發展,跳高跳遠都是我的強項。站在獎台上,我才感到自己被肯定,心裡的自卑感也稍為放下來。但在家裡仍是沒有溫暖,因為爸爸的性格剛烈(長大後才知道他可能是患有抑鬱症),經常發脾氣,更會以自殘的方式傷害自己,甚至拿起玻璃瓶打自己的頭,直到血流披面。媽媽卻是寸步不讓,總是和父親針鋒相對。因此每天吵吵鬧鬧,家無寧日。由於姐姐早已到外國升學,只剩下我和弟弟,我倆就是面對風暴的見證人,也是調解員,雖然我們都沒法讓他們和好,但至少在大打出手時,一人拉住一個,免了慘劇的發生。
為甚麼不求耶穌幫你?
家庭的問題,令我反叛;不成熟的愛情,讓我心傷。年紀輕輕就感到沒有甚麼是可以把握得住,就連最引以為傲的田徑成績,也會在頃刻之間被人超越。心裡總是羨慕姐姐能夠遠走高飛,中五那年,就申請到美國升學,希望逃離這「可惡」的現實,在另一個地方尋找自己的樂園。結果心願得償,我到了加拿大升讀預科。
1974年,股市大跌,爸爸的情緒壞到不得了,我們之間也緊張到不得了,我在日記上寫了無數恨他的字句。沒料到爸爸偷看了,他大發雷霆,還連聲責罵地說,不會再認我這個女兒。父親錐心的說話刺透了我,於是把自己關在房裡,拿著滴露,準備鼓起勇氣把它飲下去。就在這絕望時刻,有一把微小的聲音對我說:為甚麼不求求在中學時聽過的耶穌幫你?
耶穌的名字,我從小就認識。中學時,培正是基督敎學校,同學叫我參加團契,但那時十分反叛,就連耶穌也反了。同學和我講耶穌,我卻和他們談進化論。因此耶穌對於我,可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沒料到在這生死時刻,卻浮現祂的名字。雖然我沒有謙卑祈禱,但還是把滴露放下了。
終於收到大學取錄的通知,但卻不是帶著雀躍的心情離開香港。因為如我所料,送機的行列中,找不到父親的身影。父女之間的恩怨,原來是如此糾纏。
就在赴滿地可升學前夕,我有機會停留在多倫多,探望舊同學。怎知他們都在加拿大唸書時信了耶穌。雖然之前一直把那個微小的聲音拒諸門外,但耶穌似乎藉著鍥而不捨的同學把我說服了。心想,反正悶得難奈,就跟你們上一趟敎會也好。記得那天是祈禱會,牧師和我們分享了一個紐約黑社會份子信主的的故事,並叫我們為他祈禱。心裡不期然湧出一份感動,就跟著其他人一起跪下祈禱。與此同時,我心裡問自己,如果耶穌是真的,我也想相信。
身旁的人好像能看穿我一樣,問我是否覺得自己有罪。我即時回應說,感到自己有罪,因為我雖然有爸爸,但我不但沒有愛他,反而恨他,當下就向神認罪悔改,多年來心裡的重擔在那天晚上都釋放了。我帶著輕盈又踏實的腳步,夾雜著歡笑和淚水「回家」。之後,我每天寫一封信給爸爸,真誠的向他道歉,連續3個月,終於收到爸爸回信,他說已經原諒了我,而且還開始到教會。我實在感恩得難以置信。1976年的復活節,我和爸爸、媽媽在不同的天空下一同受洗。感恩我在地上的家因耶穌而重新開始,將來我們還可以在天上的家重聚。
天父對爸媽的祝福
人生總要學習不同的課題。疾病和死亡這兩份功課,雖然令人畏懼,卻又是不可以迴避的。93年,因電視短路,家裡發生火警,自始媽媽的身體就一直不好。94年,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母親離世了。自從爸媽信主之後,他們的關係大大改善,甚至可以用恩愛來形容。媽媽離開前幾天,爸爸買了一件美麗的大褸送給她,還對媽媽說,她是他一生的最愛。媽媽暖在身,甜在心!越是美好的情景,我們當然越想留住。
雖然知道媽媽已進入天國,但卻很遺憾沒有機會和她說最後一句話,心裡不停思念她,但我還是要學習面對生命中最大的哀傷。朋友敎我買一本簿,每逢我想到和夢到媽媽就寫下來,心裡的哀傷才漸漸疏解了,但也足足花上兩年的時間。
媽媽離世之後,爸爸整整兩個月像陷入抑鬱之中,茶飯不思,連鬍子也不剃,我們當然擔心不已。我們可以做的就是每次探望他,都為他祈禱,祈求神親自安慰他。一天,我們探望爸爸時,發現他已經回復正常,鬍子剃了,胃口也正常了。我們既高興又有點疑惑,問他如何好轉過來。爸爸告訴我們,有一天他心情跌到最低點,打開了窗想跳下去。這時用上海的家鄉話向神祈禱,求神顧念他這位老人家。禱告之後,爸爸感到有兩位天使扶起他。
自從有了這個經驗,爸爸便振作起來,又生活了十年。直至04年,他的身體才真正的衰殘,他常常夢見媽媽,又說希望天父也能祝福他,像媽媽一樣,不用受折騰,而是被神溫柔的接走。我很體會爸爸的心情,所以也為他祈求。04年8月一個星期六清晨,接到電話通知,爸爸在家中暈倒,情況和媽媽一樣,過了數天便安詳的離開世界。
雖然爸媽先後都離世了,但我仍是感恩。因為神讓我們有一個真正的家,這是在我童年時不可想像的。但在神的愛中,卻實現了。
上了一課很好的生死教育
先後經歷至親離世,反而讓我更願意陪伴一些患病的敎友,在羅慧娟姊妹生命最後的一程,我們也一起走得更親密。其實認識慧娟是在01年,那時她開始參加我們的敎會聚會。她一直很率真和很有生命力,而我們也很能夠真誠相處。
她得悉自己患了胰臟癌的當日,給了我一個短訊,幽默地說自己中了獎。當天晚上,我和何牧師到她家為她祈禱。數天後,她告訴我一個心願,就是想出版一本書,也就是那本 《活在地上》。我知道慧娟當日的病情,所以我敢說這書不但記錄了一個神蹟,它本身已經是一個神蹟。
慧娟從不忌諱談論死亡,所以我特意送她一本《我的心願》,那是一本讓人寫下各項臨終前安排的書,她真的把需要我們幫忙的事一一交待。雖然我好像是慧娟的同行者和幫助者,其實我從她身上學了一課很好的生死敎育,以至當我面對自己的生死時,更有智慧和力量。
接受自己身體的軟弱
先天不足,年紀漸大,近來我的身體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毛病,進出醫院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去年4月,醫生為我做一般的婦科檢查後,告訴我要入院做一個手術作進一步檢查,因為發現有陰影。聽到這個消息,我的手是震抖的,眼淚就流出來。這個「驚」的感覺讓我更直率的向神祈求,求祂讓我能夠在暴雨中見到陽光。
檢查結果出了,醫生告訴我應該不是癌症,但必須動手術。這位醫生是我十分相熟的,如果由她操刀,我會很放心;只可惜因為我出生時不足月,身體有先天性的問題,手術會有出現併發症的風險,所以她希望介紹另一位更有經驗的醫生給我。結果選擇那一位醫生,就成了另一個問題。一下子有太多方案,心裡只有「亂」的感覺。最後還是選擇了那位有經驗的醫生,我帶著平安的心面對這個手術。
雖然手術過程中還是出了點枝節,但醫生最後也克服了。可能是麻醉藥的影響,我的雙眼見不得光,常常想嘔,咀唇乾裂,但不能喝水,只能沾唇。傷口痛得要打止痛針,還加了止痛貼,晚上又吃安眠藥與止痛藥。
復原的過程很漫長,我像初生嬰兒一樣,連抹臉和飲水都要人幫忙。手術後第一次洗澡,全身發冷發抖,還跌倒在地上,菲傭都嚇呆了。但女兒卻十分鎮定,一直抱著我,更親自幫我洗澡。雖然當時有點尷尬,但心裡那份溫暖至今仍然窩心。我要學習給孩子貼身照顧自己的機會,我要接受自己身體的軟弱,更要學習接受別人的幫助,這實在是一個很重要的生命功課。
每天帶著感恩
從同行者的角色,轉到病人的身份,我更多的認識自己,更知道自己不是萬能,不可以有求必應。如今是要懂得有智慧作選擇,學習放慢腳步,工作之餘,要多為自己留點空間。原來空間裡有寶藏,因為我喜歡到處尋找新奇的事物,於是有機會重拾童真,還把潛藏的能量發掘出來。為了適應身體的限制,我透過臉書 (facebook)和微博與人分享信仰與生命的體會,作為我的服侍。透過這些工具,我與跨地域的朋友溝通,並且得到很好的迴響。結果,疾病帶來機遇,空間又開出另外的空間。因此我每天帶著感恩,體會在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中神奇妙的安排和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