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平日的生活,不一定觸動心靈最深的層面。
我們為學業、事業與家庭努力,在或簡或繁的人際網絡裏取態或冷或熱。生活有甚麼難處,我們就盡量泰然待之。這樣已是踏實地生活,我們想。
許多人在患病的時候,才發現平常沒有發掘的心靈層次。對於鍥而不捨地追求的目標,原來從沒有反思;對於一些人際關係,原來一直都想當然,未曾投入;對於生命的意蘊,原來以往有意或無意地不屑去探討。
臥在病榻,一切都變得明澈。當生命在明滅之間,人會重新思想生活目標的優次;當意識到自己有可能離開身邊的人,才珍惜、檢視同行的腳蹤;念天地悠悠、千里雲月,方感悟生命的蒼茫,覺察內心的信仰情操。
有人犬儒地詮釋,認為這份澄明,無非是身心軟弱時的反射作用:若生命氣息將盡,又得不到要得的,自然質疑所定目標;自己或將逝,與眼前人大別,當然不捨;面對世外的不可知,便寄望於永恆的歸宿,而所謂信仰,如此而已。
也許,每一個人都可以自忖心靈的深層是否原屬虛幻。人生目標的輕重是否不需要估量?人與人的關愛是否沒有本質上的價值?信仰是否僅為尋找永遠寄托的逃世心態?還是,病患委實給我們時間與空間去打開一扇從未打開的門,叫我們抬頭面對天上人間,低頭思念安身立命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