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病心情:不能叫愛護我的人失望

  你可曾知道一個長期病患者,心裏承受著多大的痛苦?我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長期病患者,所患的病包括糖尿、高血壓和哮喘等,而我的血糖指數,就像人人喜歡的恒生指數,持續於高企的水平,更常創新的高峰。但這些糖指數對我和醫護人員來說,卻是嚇破膽的指數呢!

  由於糖尿藥和針藥對我好像沒有作用,也控制不了我的糖尿進度,我決定放棄所有糖尿病的藥物和針藥治療。怎料,這就樣我變得抑鬱、暴躁、猜疑、孤僻、怨天尤人、發脾氣,令我的朋友都躲到老遠去。煞那間,我好像失去了一切!

  雖然朋友都遠離我,但我的主診曹醫生卻由始至終沒有放棄我,她反而常常鼓勵我,她知道我是基督徒,就提醒我要更多倚靠神。在一次入院的經歷中,我不知道是怎樣來的力量,忽然除去了心裏的害怕,我體會到生命是神所賜的,雖然苦難、疾病臨到我身上,我要從病患中學懂領略生命的可貴,並且還要學習一些我仍未學懂的功課。

  從那時起,我對自己說:「不要再鬧情緒,不要終日愁眉苦臉,我要接受自己,並且積極面對自己是一個長期病患者,我雖然有病,但往後的日子仍要好好活下去!」

  但這樣學習的過程實在不容易,我仍常常有灰心、也常有流淚的時候。還幸有醫院裏的張院牧,她就好像主差來的一位天使,經常在我身旁安慰我、支持我、鼓勵我。我才發現原來身邊仍有這麼多的人關心自己、陪伴自己,我怎能輕言放棄,怎能叫愛護我的人失望!

  現在,我已經進步了不少,臉上多了微笑,心裏多了喜樂。我深深體會到長期病患者需要持久努力,路途縱然崎嶇,心情或有起伏,但只要不放棄,最終都能夠勝利。如果你也在這崎嶇的路上,我願意你也能積極面對,但更重要的,是不要拒絕你朋友的關心。

醫病心情:我實在給她的生命力和熱誠打動了

  在瑪葵院牧20週年感恩聚會中,一位院牧邀請我跟一位我曾替她接生的母親及她的女兒聚一聚舊,當我詢問她的名字時,她故作神秘,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在步向她的桌子時,一個獨特的背影坐在輪椅上出現在眼前。

  15年前,骨科的文遜大夫通知我,要轉介一位病人給我檢查,及評估她是否可以懷孕。這位病人因為一次交通意外失去了一手一腳,盆骨也受了重創,曾經住了醫院一年多。文遜說她最近結了婚,想知道自己可否懷孕。

  當她進入我的診療室時,我見到一位少女帶著燦爛的笑容坐在輪椅上,她只有右邊的手腳。在診症期間,她開朗的笑容及談話,實在跟她肢體的殘障格格不入。她說在住院期間有不少的基督徒醫護人員鼓勵她,她自己後來也信了主,並且很感恩自己仍然活著,更可以結婚。

  檢查完後,我告訴她,在生理上,她是有生育能力的。但作為一位婦產科醫生,我不得不向她解釋懷孕、生產及產後照顧嬰孩,對她來說未免是過重的壓力和要求,她實在需要三思;但她卻堅定地說,她深信神會給她足夠的恩典和能力去作一位母親。我實在給她的生命力和熱誠打動了,於是我盡力指導她怎樣去作出最好的預備。

  半年後,她順利懷孕了,在產前檢查時,她敏捷的身手不像是只得一手一腳的人,她更堅持如果可以,她會自然分娩。終於在一個晚上,她的女兒在我手中接生下來,她的表現也令產房的姑娘驚訝,更奇妙的是她產後復原的速度比正常的產婦還要快。在護士悉心的照顧、指導及幫助下,短短五天內她已經掌握照顧嬰孩的技巧了!

  在她出院之日,看著她一家人滿有喜樂的踏出醫院,滿懷喜悅和信心迎接未來的生活,我實在十分感動。她對生命的執著、她的勇氣和堅毅確實激勵了我,也教我曉得,不論是病人或醫生,只要不放棄,奇蹟總是有可能出現的。

  當晚的聚舊十分可貴,看著她的女兒悉心地照顧她,絲毫不以母親的殘障為恥,我實在為她們高興和感恩。醫者可以用自己的專業祝福病人,這豈不是最大的使命和滿足嗎!

醫病心情:與痛共舞

  沒料到99年一次小小的意外,竟帶我走進了一個無止境的惡夢。

  那次因搬動一些重型物件,不慎弄傷了腰骨,痛得舉步為艱。進出醫院多次,仍未見好轉,半年後做磁力共震,醫生才發現原來是軟骨組織移位。他不建議做手術,並告訴我要用保守治療,意思就是我要長期臥床及接受物理治療。就這樣我放下了工作,更放下了我的各種嗜好,包括旅遊、行山、騎馬等。我耐心地等待著好轉,但復原的一天似乎離我很遠。

  原來以前真的不知道甚麼是痛,而我這種由軟組織及神經線引發的痛更是來無、去無影。前一分鐘還有說有笑,下一分鐘已痛得死去活來。朋友和家人還以為我在誇大,甚至有些醫護人員也不體諒。我也理解他們的反應,因為連我自己用盡所有的形容詞,也不能把那種痛的感覺說得中的!

  03年病情稍為緩和,還以為有新的開始。誰知又遭到意外,當我落巴士時,車門打開而我又未完全離開巴士時,司機突然開車,我幾乎被拋出車外,幸好還能用僅有的氣力捉住扶手。雖然有驚無險,但我的頸骨卻傷了,手腳的活動能力幾乎完全癱瘓,連拿刀也拿不穩。我實在崩潰了,我向神埋怨為甚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留院期間有兩位當巴士司機的院友,分別說我是多麼幸運,因為拋出車外的人都是九死一生。他們的一番話提醒了我,原來是神保守了我的性命!

  自99年出事以後,身邊很多朋友都離我而去,令我體會到人情冷暖的真實,但奇妙的是神卻為我預備了更多的朋友,他們都是聽到我的故事後主動地來認識和支持我的。在醫院的日子中,我遇過不體諒的醫生,但也得到不少醫護人員細心的照顧和親切的關懷,我實在很感激他們。當每日活在痛楚中,我更懂得關心和開解那些同病相憐的院友,因為痛症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但他們其實很需要別人明白和支持。

  最近一次入院不是因甚麼意外,而是乘地下鐵時給衝入車廂的人大力撞了一下,又把我打回原形,不知要做多久物理治療才能走路!吃止痛藥和打止痛針已成了生活的一部份,雖然已是「極級」的藥物,但也只是減輕痛楚而已。我已不再奢望沒有痛的感覺,因為事實是它24小時都與我一起,分別只是輕重而已。我只盼望每天都有足夠的力量與痛共舞,活得喜樂。

醫病心情:不一定是必然的進程

  在產科實習時,每當看見嬰孩快要出生,我和同學們在旁都是非常緊張地看著助產士為母親接生。當嬰孩順利誕生後,我們都吁一口氣,換上燦爛的笑容,凝望著可愛的新生命。那種喜悅的氣氛是產房獨有的,我再沒有在其他病房感受得到。在婦產科我有機會為初生嬰孩餵奶,看見小生命健健康康地成長,世界好像充滿了希望。

  後來,我又到了兒童病房實習。同樣我又有機會餵奶,可是,這趟小孩不是用口喝奶,而是透過胃喉把奶直接送入他們的體內。在兒童病房內,有幾個月大至十多歲的兒童病人。有被遺棄的、有患先天性疾病的、有被家人虐打的……。

  其中有幾位病人,更是病房內的長期「住客」,他們的病歷紀錄,厚度有如幾本電話簿,記載了他們的成長、所患的疾病和曾接受的手術。我實在難以想像,年紀輕輕的小豆丁,怎樣能夠忍受疾病折磨和多次手術所帶來的煎熬呢?他們曾服的藥或曾接受的藥物注射,比我過往廿多年內所接受的還要多。誰說人年老了才來患病呢?這些小孩還有機會年老嗎?

  死亡對中國人來說,是一個避忌的話題。可是,在病房裡,無論你是處於壯年,或是踏入了垂暮之年,同樣要面對死亡的威脅。即使現今醫療科技發達,面對死亡,我們都是束手無策。但它一定是可怕嗎?卻又不然。我曾與一些患癌的病人傾談,他們可以欣然地談論死亡。他們可能是有信仰的背景,生命擁有永恆的盼望;或者他們在過去的日子,已盡力完成了人生的使命,因而無憾。

  曾經,我以為生老病死是一個必然的階段,但原來能夠健康地成長是一種祝福。曾經,我覺得死亡是可怕的,但原來有人可以安然無憾。實習的經歷告訴我,生命變化無常,生老病死原來不一定是必然的進程,喜怒哀樂也沒有一定的程式。

醫病心情:失還是得?

  三十一歲,對於很多人來說,可能已在經歷事業有成又或成家立室的階段。但是,對於我來說,才是人生的真正開始……

  得悉患癌,只是短短兩個星期,縱使驚惶失惜,卻又未至於哭得呼天搶地,死去活來。因為這已是既成的事實,做甚麼也是沒辦法改變的。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還是神給我的一次考驗呢?

  以往可能只懂在功名仕途上追追逐逐,在情路上兜兜轉轉,有多少時間可以真真正正的停下來,細看身邊擁有的一切?

  或許,這是一次寶貴的機會,讓我可重整一次自己的人生觀及與家人、朋友、同事、甚至和神之間的關係,反思一下前半生那些無謂的執著。

  留院期間,一向關係惡劣的家庭成員、親朋摯友、公司裏相熟與不相熟的上司與同事、院牧與義工都相繼前來探望,使我感到「人間有情」這個一直不太相信的事實!
就連俗語有云:「三九唔識七」的醫生、護士與及其他醫護人員都如親人般悉心照顧。他們不只是在打一份工,領一份薪水,而是用心的去照顧病人,把我看待成「自己的家人」一般,實在令我既感激又感動。

  這次患病,讓我深切體會到生命並非必然,能夠活著實在十分可貴,因為它可能會瞬間流逝,不動聲色。人生其實何用有這麼多不必要的執著呢?過往自己遇到挫折,總是只懂怨天尤人,鑽牛角尖,沒有試過從多種觀點和角度去分析事情,原諒與寬恕別人。現在,我學懂了多一點豁達,而且更懂愛惜生命,更懂珍惜疼愛自己的人。

  癌病復發是每一個癌症康復病人的惡夢,但事實是沒有人會知道它何時再來,所以就更應把握有限的時間,盡快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夢想,多做自己一直渴望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要去尋求人生真正的意義。

  這次患病對我到底是失還是得?大概,是神給我的恩典吧!感謝祂讓我的生命可以揭開新的一頁。

醫病心情:病人應該知嗎?

  病人應該知道嗎?這不但是病者家屬常有的問題,也是我們醫療人員常遇的問題。這問題歷久常新,經常有病者家人提出,甚至「指示」不能讓病人知道病情。病人應該知嗎?我們可以斟酌,但病的事實是肯定的。

  病者家人出發點是擔心病人接受不了患病的實情,害怕病人會放棄就醫,甚至會傷害自己。但可以肯定的告訴大家,病人因接受不了自己患病而放棄治療或傷害自己,幾乎未有發生過。病人肯看醫生,肯求醫,顯示他未有放棄。

  另一個不想讓病人知道的原因是,怕病人接受不了。但這很多時是心理學上所謂「投射」作用,事實是家人還未準備好接受實況。

  我最不贊成將病情隱瞞,以為這樣病人會好過一點,其實所隱瞞的都是一些醫學上的專有名詞,病人自己有病徵、有症狀,他們都明白自己身體狀況。試問有誰不會感受到自己患重病,欠缺的只是一些正確的醫學名詞,或是明確的病情診斷。尤其是比較年長的病人,生活閱歷豐富,不可能不知自己患病,愈年長的病人,愈容易接受自己患病,畢竟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我們又怎能瞞騙生活經驗比我們更豐富的老人家呢?

  要向病人坦白是不爭的事實,但關鍵在於表達的方式。我慣常的做法是與病人建立關係,仔細的詢問病狀,關懷和關心他的感受。待關係建立了,才慢慢解釋病情,我會循序漸進,留意病人究竟明白多少,慢慢讓他知道。因為沒有必要一下子將所有的病情、治療、風險、癒後護理等等向病人轟炸式的講述,作為「完成」自己的「責任」。

  整個過程(其中可能有多次會面),我都會採用互動形式,讓病人以自己的形式暸解。我會儘量用他們容易明白的字眼、字句,病人也許不明白甚麼是「存活率」、「復發率」,他們也許不想追問,不想尋根究底。病人不再追問,我也不再灌輸,原則是「直接問題,直接回答」,「婉轉發問,婉轉回答」。而大原則就是「一定不能說謊話,說假話」。因為一次的謊話,要用另一次謊話結束掩飾,但最後一定會被拆穿,到時醫生病人關係就完蛋了。

  作為一個腫瘤科醫生,雖然每一次讓病人知道病況,都要同時面對他們的驚愕和難過,而我自己的心,也會為他們難過。但我知道,惟有讓病人知道,才能邀請他們一同打這場硬仗,才會有機會勝利。但我會時常提醒自己,當要讓病人知道他的病情時,也要讓他們知道有希望、有關心,有人與他同行。

醫病心情:活在當下

  06年的5月,因為感到胸口漲痛,就去看醫生,醫生叫我去睇胸肺專科。起初我以為要排很久的,原來不用排很久,很快就可以做X 光和檢查,結果是肺癌第三期尾,醫生話無得醫,唔可以做手術,唔可以電療,只可以做化療,仲話只係禁住D癌細胞,唔係有得醫。

  我只有50歲,一直以來都在工作,而且每日工作十四五個小時,忽然間話有病,而且是末期癌症,真是太過突然。記得要打第一支化療針時,病房裏面只有自己一個人,心裏感到很淒涼。後來,醫院的院牧來探我,握著我的手和我傾偈,我很感動,也因著她我信了主,成為一個基督徒。

  在化療的過程,我遇到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他們都是憂心忡忡,愁眉苦臉,但不知怎的,我自己卻是好像沒有甚麼大病似的。其實我讀書不多,亦不是一個很有思想的人,我的工作是超級市場的理貨員,是名副其實靠雙手搵食的人。

  可能是我的性格樂天,而且有了信仰,知道死亡並不是終局,所以心裏沒有了害怕,反而豁出去,而且珍惜每一天,盡量把握機會和家人相處。以前我忙於工作,很少花時間和家人相處,但如今得了癌症,不能工作,反而和家人相聚的時間
多了!

  很多人都十分害怕死亡,甚至連提也不想提。但我在接受化療時心裏覺得需要作最壞打算,並要讓家人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後事,所以便向兒子交待了心願。記得我當時跟他這樣說:「死亡就像冬天臨到一樣,遲早都會來的,現在媽媽及早預備,就像預先買件羽絨過冬,沒有甚麼大不了的。」

  由我發現有癌症至今已有一年,但身體的狀況還是可以,這是我意想不到的,也是很感恩的一件事。現在我一方面努力維持身體,另一方面儘量把握時間和家人相處,或者去做義工。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更會快樂生活。聖經說:「喜樂的心乃是良藥。」我覺得這句說話很真,也希望其他在病患中的人能勇敢面對,活在當下。

醫病心情:讓每一天成為收禮物的日子

  作為一個註冊護士,每日的工作都是重複為病人做各項的護理程序,甚至是一些人認為是「核突」的護理工作,亦要照做。可能是工作習慣了,也不覺得怎樣,只想儘快完成手上做不完的工作。

  可是,自從我的奶奶離世之後,心中對老人家的需要顯得比較敏感,對他們的護理亦特別留心。不知道這是不是心裏有一些遺憾沒有盡上最多的照顧,或是仍然對奶奶思念的原故。

  有一位我經常為她護理的婆婆,她已八十多歲,身體條件已不太好。雖然家人也經常來探望她,又買她喜歡吃的豬腸粉給她。但她總是時時嗟嘆,怨自己為何不死,留著連累兒女。而且她也抱歉,要麻煩我為她處理大小二便。每次聽她這樣嗟怨,心裏都感到不舒服。

  有一天我有機會和這個婆婆聊天,因為她感到我平常對她好,所以她對我亦很友善。在交談時我對婆婆說:「你已經把兒女養大,一生為他們付出,是一個好母親。如今兒女孝順你,你安心接受照顧吧。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死期,你為甚麼不把每一天都當為收禮物的日子,是上天賜給人的。當你的兒子買你最喜歡吃的豬腸粉給你,你就當一份禮物吧,開心地吃。不要只注視自己的問題,身體這副老機器總是有問題的,就交託俾醫生護士吧。 」就這樣我們談了大約二十分鐘,婆婆這一日的心情好像特別開朗。

  過了幾天,婆婆的女兒對我說,婆婆很多謝我,如今她開朗了很多。聽見她這樣說,我的心情也開朗起來。平時我們工作都是靠一雙手,但原來我們的口也可以護理,而且是護理人的心。

  我對婆婆說,讓每一天成為收禮物的日子,不要只注視自己的問題。這句話其實也應該對自己說,當我有工作,有機會去照顧病人,這豈不是在收禮物嗎?

醫病心情:帶著愛向前走

  97年3月對我和我的妻子來說,是人生中的大日子,因為這是我們在教堂裏舉行婚禮的時候。我倆對新的人生階段和新生活充滿著幸福的憧憬。當快到結婚一週年,我們正在計劃如何慶祝和獻上感恩之際,萬萬想不到患上了癌症的噩耗,竟在婚後未夠一年就在我身上響起。

  這真是晴天霹靂,很難接受自己那麼年青就患了這麼嚴重的疾病。還記得那天回家的途中,內心思潮起伏,真不知怎樣將這個壞消息告訴妻子,也擔憂自己不能安慰妻子的懼怕和哀傷情緒,但最後還是戰戰兢兢的告知她。那一刻的心情是最沉重的,因為實在沒有準備好面對疾病帶來的種種困難和影響,我們流著淚水相擁禱告,祈求上主帶領我倆經過這死蔭的幽谷。

  不久之後,我和妻子一起到醫院見主診教授們,他們說幸好癌腫只發現在左邊的一個位置,必需以手術切除整個左肝葉,於是很快地為我排期施行手術。 98年5月,我便進行了切除左肝葉手術,整個過程順利完成。

  當傷口復原之後,醫生建議我再作一個內放射治療,以加強療效,因此由得知病發到完成療程整整有四個多月。但這仍不等於已經完全康復,因為雖然很成功地幫助我切除了癌腫,也完成了放射療程,但醫生說肝癌的毒性相當高,暗暗轉移的機會是相當高的,而且我還有肝硬化的情況,再復發的機會很大。由那時開始我就需要接受自己是一個長期病患者,也是高危一族。每天需要服用藥物,每三個月要到腫瘤科覆診,接受抽血檢驗,等著各樣檢查的報告,定期做超音波掃描等等。無論如何,患癌之後我的生活是起了一些變化,但透過這次患癌症的經歴,也使我獲得了不少生命的體會和一次生命的再生。

  康復後我開始想,不能被疾病所帶來的影響和復發的憂慮,就此吞噬了我的人生,我的信仰和過往的信仰經驗都告訴我,要在逆境和苦困中倚靠上主。因此我向上主立志要活得更有意義,祈求上主讓我能活得更豐盛,這樣才不枉此生。

  癌症之後,我感到其中一件十分有意義和價值的事,就是可以用自己的經歷來安慰同病中人,作為一個癌症的過來人,我比較能切身感受患者和家人所面對的心靈重擔和生活壓力。故此,由九八年患癌症開始,我就一直成為癌症組織的長期義工,在工餘時間探望關懷有需要的病人,直到今日。事實上在這些服務裏不但使我感到意義和喜樂,亦從聆聽他們的生命故事中,我反省到許多寶貴的人生功課。

  如今每天早上醒來,我除了會感謝上主賜我存活的機會和新的一天外,也祈求上主賜自己力量去愛神、愛人,也懇求上主讓病者明白在困苦之中,我們還有力量活好每一天。

醫病心情:醫生,請你不要走得那麼快!

  「醫生,請你不要走得那麼快!」

  我的腳步因這句說話停了下來,回頭望一望身後這位年青病人,他似乎要很吃力才可以跟上來。「對不起,我是不是真的走得很快?」我停下來回望他,帶點歉意地問。他追了上來,沒有答我,卻反問我:「醫生,你平時在家也是走得這麼快的嗎?」我突然發覺自己似乎真的走得很快。

  「對不起,因為在醫院習慣了,要趕快做完很多的工作,所以走路一般都會比較快一點,可以省些時間嘛!我平時走路沒有這麼快的。」

  「醫生,你家中有小孩嗎?」

  「啊,有。你呢?有沒有小孩子?似乎這幾年都沒有聽你提過。」

  「沒有。我和太太結婚時已經打算不要小孩子的了。幸好沒有小孩,否則我現在這個情況,又有腎病,怎能照顧到太太及小孩子呢?」

  眼前的這位病人,我認識他雖然已經兩年有多,但似乎未曾與他有這樣「個人」的接觸和交談。

  還記得作實習醫生的時候,整天在病房中打轉,忙個不停。整整一年中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是在病房中度過,與病人接觸的機會很多。有時會花上半個小時,甚至一個小時幫一個病人抽血,放置靜脈導管或作其他的檢驗和治理。接觸的機會多,自然也與他們有較深入的交談和認識。

  歲月流轉,隨著行醫的日子漸久,需要負責處理的病人漸多,與每一個病人接觸的時間便相對地減少。有些時候亦只是憑聽取主診醫生的匯報,便要作出診斷及與主診醫生一同研究治療計劃。對處理疾病的知識和經驗雖然增加了不少,但對這些「病了的人」的認識,卻似乎是減少了。甚至他們只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病例個案,而忽略了他們作為一個人其他方面的需要。

  當然,醫生不是萬能,不能解決病人所有的問題;亦沒有可能和每一個病人都有足夠時間作深入的交談。一些不涉及病情的問題,亦未必有時間為他們一一解決。而今日醫學科技日新月異,醫生更要花時間作技術上或學術上的研究,又或是開完一個又一個的會議,趕完一個又一個的計劃,已絕少有時間陪在病人床邊「打牙骹」,亦沒有機會顧及病人心靈中的感受、焦慮及需要,更遑論做病人的朋友,或是與他們分享神的愛了。

  別過這個青年人,我耳中彷彿又響起病人的聲音:

  醫生,請你不要走得那麼快,請再聽我細數我的病情,我還有很多問題未曾告訴你,所以請留下再聆聽我的心聲!

  醫生,請你不要走得那麼快,請將最適切的治療給我,雖然未必是最尖端的技術,或是最新式的儀器。我需要的,是你明白的眼神,是你認同的目光。

  醫生,請你不要走得那麼快,請讓我看見你的同在,陪伴我走過這人生中黑暗的時刻,讓我看見我並不孤單,仍有人願關懷與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