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心窗:時光倒流

  時光是順流,還是倒流?生命是向前,還是回歸?

  剛剛過了60歲的生日,在生日會中回顧了60年來的人生片段,也收到不少朋友的祝福、叮嚀與禮物,帶來了不少的感觸與感恩。有些朋友提醒我,過了60人生就要倒數,更有朋友送我一隻「倒時錶」(逆時針方向行的錶),叫我珍惜「餘下的日子」。

  這倒時錶是朋友在以色列帶回來的,錶上有以色列的國徽大衛之星,但不是甚麼名牌,卻是相當特別。我問朋友,以色列人的手錶是倒行的嗎?他說,不是,以色列的時計也是順時針方向的,這錶是一個特別的設計。它的秒針、分針、時針,都是倒行的。因此12點15分,它會指向11點45分, 3點正,它會指向9點正。

  無論是順時針的錶,或是逆時針的錶,都是以12點作起計。順時錶的計算是過了多少時間, 3點就是由12點計起過了3個小時。但倒時錶的計算卻是還剩下多少時間,所以3點它指向的是9點,表示還有9個小時就到12點。因為倒時錶不是直接指出現在時間,所以每次看錶就要用心算一算還剩下多少時間,才能知道當下的時間。

  我喜歡有趣的東西,更喜歡能刺激思考和有意義象徵的東西,而且這錶的款式也合心意,所以就試試戴上。只是一直以來看錶都能直接的知道時間,但倒時錶不會直接顯示現在是幾點幾分,所以每次都要轉一轉腦筋才能知道時間。有些朋友發現我的錶的指針不正常就好奇的問我,我就向他們解釋這錶的特色,但他們聽了之後大都會表示,太麻煩了。

  每次看錶都要計時,真的有點麻煩。但藉著「數算光陰」,卻多了一點對時間的感觸。這錶的背後用英文刻有一段聖經的經文 Repent, for the kingdom of heaven is near (天國近了,你們當悔改)。原來這倒時錶的目的是提醒人要為天國的來臨(或生命的終結)而要回轉。

  這倒時錶使我想到當代大儒牟宗三先生對宗教的一個見解。牟老說:宗是其歸宿,教是其軌道。因此,宗教就是引導人返回歸宿(本源)的軌道。原來宗教所追尋的不是未來的國度,而是回歸本源的出處。按基督教的觀點,人的宗(本源)就是啟示聖經的那一位自有永有的神,衪就是天國之主,也是生命的源頭。因此,人生最重要的追尋,就是回歸神的懷抱,預備天國的來臨。

  時計可以倒行,但時光不會倒流;生命依然向前,往歸宿之處進發。然向前,往歸宿之處進發。

真心分享:毛俊輝

在演藝舞台上,我有遼闊的創作空間,可以盡情發揮;每個角色、每句對白都在我的設計之中。一路走過來,我也以為自己可以編寫著人生的劇本,但原來生命的導演並不是我。

尋找我的藝術夢想

  戰後的上海,依然繁華,中西交匯,文化多彩。我有幸生於和平,並且還能見識到中國上一代的文化餘輝。因為父母都是戲迷,所以我從小就有機會接觸戲劇。當年上海流行各種類型的地方戲曲,雖然廣東粵劇都經常有表演,但以京劇最受歡迎。即使解放後,藝術家仍然可以自由演出,戲場依然熱鬧。因此我有幸見識到一流的舞台演藝,名家的精湛表演啟發了我對戲劇的興趣 ,我就在學校裡尋找表演的機會,因而發覺自己在戲劇方面有一點天份。

  十歲那年,隨父母移居香港。在這陌生的地方,看不到內地的中國戲曲,反而看了不少外國電影。但是對戲劇(或舞台)藝術的愛好和追求卻是有增無減。中學之後,我在浸會學院修讀外文系,但心裡最渴望的是修讀戲劇,可惜當年的香港並沒有演藝學院。父母知道我對演藝事業的嚮往,但他們清楚此路難行,所以總是提我,畢業之後要踏踏實實的找份工作,而不是追求虛無飄渺的藝術理想。

  他們口雖如此,但知道我確實熱愛藝術,而且的確是有點天份,不想我未曾嘗試就終身遺憾。所以暗暗的節衣縮食辛辛苦苦的儲蓄了一筆錢,準備給我到外國讀戲劇的學費。但他們所能夠預備的只是第一年的經費,因此再三的叮嚀,如果發現自己沒有條件讀下去,就要作出理智的選擇,千萬不要盲目堅持。父母親這份無條件的愛,我永遠感激。

  1968年,得到美國愛荷華大學取錄,修讀戲劇藝術碩士。我就辭別父母和已經完全適應了的香港,朝陌生的美國出發,尋找我的藝術夢想。那些年,這是一個嶄新的學位課程,學院對學術與實踐兩方面的學分要求都很高,戲劇藝術碩士學位就等同博士的要求。作為一個外地生,而且是亞洲人,舉目無親,身上無銀,而且還必須爭取到第二年的獎學金,才可以繼續讀下去,徬徨的感覺,就像孤舟夜航。 如今想起來都有點難明,當年是怎樣捱過的呢!或許是親恩,或許是主恩,給我力量吧!幸運地,一年後我分別取得國際獎學金和校內助學金,總算沒有辜負父母為我的付出,更不用為未來兩年的學費擔心,可以全心全意努力讀書。

踏上百老匯舞台

  終於完成了在愛荷華大學的藝術碩士課程,成績還是不錯呢!但畢業之後,卻不知如何選擇前面的去向。由於當時美國大學戲劇系還在發展中,有人建議我去教學,馬上「升呢!」生活亦即時可以穩定下來。但我並不想單單教授藝術的知識,而是去經驗藝術的光彩。因為我一直渴望能夠透過舞台把藝術演繹出來。但70年代中國人要踏上美國演藝舞台,實在難於擇星。到荷里活演配角(茄喱啡) 幾乎是唯一的路,但能像李小龍可以在「青蜂俠」裡演出加滕這樣的角色,已經是絕無僅有。但我仍然心心不息,只要有機會演出,爭取到一點實踐經驗就很滿足。於是我考入三藩市最大的劇院進修班再去學習,後來得到劇院推薦我到柏克來大學當地的劇團實習,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之下,我居然第一次踏足舞台,並且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這次意外的演出機會,是由於原定演員病了,我被臨時選上。命運的轉角處,原來是沒有記號的;神的引領,總是出人意外,只是我當時並不知道。那次的演出劇目,劇評並沒有給予褒獎,但對我演的小士兵角色,卻給予特別讚許。因著這一篇評論,我得到機會留在劇團繼續演戲,並且得以參與當地不同的劇團演出,後來更被加洲一個年青劇團聘任為演員、導演甚至嘗到藝術總監的滋味,那時我才27歲。從追求藝術的角度看,這可以說非常幸運,似乎應該滿足了。然而這一切都要付代價的,因為一般劇團的收入都是很少,甚至在劇季以外的未必一定會找到其他工作。幸好自己當時吃得苦,從不計較賺到幾多。

  當時美國百老滙有齣新的大型音樂劇要找亞裔演員參與演出,並且作全國性遴選。這實在是個千載難得的機會,但我發覺自己並沒有足夠的信心,幸好身邊的朋友不斷的鼓勵我去試試,終於我鼓起勇氣前往公開應試,並且幸運地被選上了。但是幾個月後,當我興高采烈地到達紐約正式參加排演之際,噩耗忽然來臨。因為我仍未得到居留證(綠卡),演員公會禁止准許我演出。那一刻,就仿似從天堂掉進地獄,而唯一能拯救我的就是這部戲的導演,只要他認為我是一個不可缺少和替代的人,就可以駁回演員工會禁制。當導演了解過我的背景,知道我有藝術碩士學位和豐富的演出經驗,他願意幫我申請居留證。我終於有份演出由當時百老匯第一把交椅導演、編劇、作曲所製作的《太平洋序曲》,在百老滙演了191場,加上巡演前後歷時一年半之久。就是這個戲劇性的轉變,使我終於和舞台結下不解之緣。演出多了,人也成長了,就更加明白,無論是人生如戲,或是戲似人生;夢想、奮鬥、際遇和別人的幫助,都是環環互扣,缺一不可。

再給自己一個冒險和挑戰

  在美國17年是我人生第一個演藝旅程。85年香港的演藝學院成立,在全球招聘華人戲劇導師。其實那時我已在美國扎了根,亦有一定的發展空間,要把一切放下,離開美國,等於又再從頭開始,所以心裡很猶豫。只是想到若自己能夠把累積多年的經驗,回餽這個我成長的地方,幫助中國人的演藝發展,卻是挺有意義的。於是就參與在紐約進行的面試,結果順利被接納。隻身在外十多年,再次重返自己成長的地方,我終於適應下來,能用自己的語言演繹自己的文化、生活和故事,更是有尋根的感覺。

  我對教學有著如火一樣的興趣,對著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完全是樂在其中,甚至是樂此不疲。我的學生如黃秋生、張達明、謝君豪、麥兆輝、詹瑞文、劉雅麗、蘇玉華、潘燦良等等,分別在舞台、電影和電視圈得到成就,這都是作為教學者最大的滿足和回報。在演藝學院過了15個寒暑, 2001年香港話劇團實行公司化,邀請我擔任藝術總監。為了提升香港話劇劇團的演出水平,更希望能夠拓展香港的舞台文化,我決定再給自己一個新的挑戰。接任劇團的藝術總監之後,由於要兼顧很多不同的範疇和事務,更希望能夠創出成績,總是日以繼夜,勞心勞力,沒料到自己的身體負荷不了。

  不到兩年,02年10月3日晚上,如常的排劇完畢後,疲乏地回到家中,只想能快快安睡一覺。突然胃痛得很厲害,接著就嘔出一塊又一塊的鮮血,身上的恤衫變成了血衣。當下我嚇呆了,不懂反應,女友胡美儀立刻打999把我送到醫院急症室。醫生為我診斷和止血之後,第二天再為我做胃鏡檢查。但因為胃仍然出血,所以不能麻醉。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做胃鏡檢查的辛苦,如今回想也會心寒。但比這更加痛苦的,是醫生告訴我胃部有淋巴腫瘤,而且開始擴散,必須把整個胃部切除,並且要做多個月的化療。一直以來,我都在指導舞台的演出,沒料到這一次在自己生命的舞台上,卻是由人支配。但後來我又發現,原來神才是導演。

感受到生命中真實的愛

  手術的痛楚並不太多,最難熬的是化療的日子。第一次化療要6個月,觀察後再做第二次,要3個月。對於我這個總要善用每分每秒的人,這實在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且虛弱的身體更令我感到時間和生命都停頓了似的。幸好有美儀給我細心的照顧,特別是每次化療之後,身體都會有反應,她總會加倍給我呵護。更重要的是除了照顧我身體的健康,她更常常與我一起祈禱和讀經,讓我從中得著支持和力量。

  對於基督教信仰,其實我並不陌生。因為我自小在教會學校讀書,心裡也相信有神,更認為神就是一切美善的源頭。但青少年的時候,感覺得世界有太多罪惡和不平,對信仰所講的美善,覺得十分飄渺。那時當然不會有一套思想哲學,更不懂得從信仰角度了解人生。也許正是因為不想面對真實的世界,於是就更想走進戲劇領域,希望從中建立自己的美好世界和人生,因此戲劇成了我的整個生命。

  但隨著歲月蹭磨,經歷得失,反而讓我下決心尋找真實人生的真相。 92年我認識了美儀,她與我分享神如何醫治了她受傷多年的心靈,她讓我認識到有一種大愛,是真實和永恆的,甚至超越父母之愛。後來跟美儀參加教會聚會,明白聖經更多,明白到人雖然有罪,也會作惡,但靠著信主可以得到赦免和改過。自覺需要真真實實的信靠這位美善的神,就在99年成為了基督徒。感謝神的保守!因著有了幾年的信仰根基,使我有力量走過這死蔭的幽谷,並且可以唱出凱歌。

  因為醫生告訴美儀,我治癒的機會只有三成,甚至更低。作為導演,我當然明白醫生所表達的意思,就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當時心裡真的很無奈。一直自持的信心和意志也派不上用場。但美儀常常提醒我,生命在神手中,只有祂才能醫治,我們必須完全謙卑地依靠神。因此我們把那三成交給醫生負責,另外七成祈禱求神幫助。結果神真的使我得到醫治,化療的效果比預期理想,身體的癌細胞受到控制。由03年至今,除了因此成了「無胃」之人,飲食要稍加注意之外,其他一切已經如常,這實在是神的恩典。

神給我更多空間

  經歷癌病之後,感到更需要善用神給我在藝術方面的經驗和資歷,讓更多人重視香港以至大中華的藝術文化。08年,我離開了香港話劇團,為的是要尋找更多藝術創作空間,例如兒時心醉的中國劇曲。2000年我導演的京劇《慈禧與德齢》是北京國家京劇院的作品;2012年在自己的出生地上海導演真人真事改編的原創劇,又嘗試另類的藝術接觸和交流,在香港創作了一個跨界的原創音樂劇《情話紫釵》。聖經說神可以讓生命如鷹返老還童,我可以告訴你,是真的。

  藝術創作是我的興趣所在,但推廣藝術文化更是心中的一份承擔。我有幸成為香港台灣文化合作委員會的召集人,2012年在台灣舉辦了第一屆的「香港週」,有10天的展期,不同的藝術團體展演了香港的藝術特色,2013年將會有第二屆。我期望將來可以拓展更多空間,例如香港—北京、香港—上海、香港—日本等等。因為東方之珠,其實有許多美麗的藝術光華值得閃耀。

  從前我以為舞台就是要將世界演繹出來,原來真實的舞台就是這個大的世界。你我其實也是演出者,神才是我們生命的導演。在餘下的日子,我希望能夠把自己的角色在神的帶領下,演得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