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台上唱歌時,我都會求問神,主啊!祢想透過歌曲和我的歌聲傳遞甚麼信息呢?因為我知道每首歌背後都蘊藏著一個感動人心的故事、一份深刻的見證,當我細味歌詞內容的時候,亦喚起自己的經歷。大家好!我是福音歌手鄧婉玲。
最初我的夢想是想成為廣受大眾歡迎的女歌星,能夠名成利就,同時可周遊列國去演唱,沒有甚麼職業比得上可以兩者兼得的快樂,只有唱歌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意義。
父母的愛與過分管教
童年時父母管教非常嚴厲,特別是父親,大概是因為他當了幾十年老師兼訓導主任,重視紀律;母親也是教師。我是長女,父母對我的要求和期望特別高,認為我必須要在弟妹面前做好榜樣,偏偏我的性格卻反叛,父母的話聽不進耳。那個年代體罰很普遍,要是我沒有做好要求或是發脾氣,他們就會抓起家庭必備的藤條,毫不留手地打在皮肉。年幼的我,只知道自己做錯事而被打,甚至覺得父母不愛惜而故意頂撞,如此不斷重覆循環,作父母的也未能理解體罰孩子延伸的惡果。三個孩子之中,我妹妹最乖巧而且成績優秀;弟弟是孻仔,盡得母親寵愛。只有我,既無心向學也不聽教,一直覺得自己最不受重視的,久而久之覺得自己沒有存在價值,對於無意義的生命感到痛苦。
孤獨失落的成長
我由小學四、五年級至中三這個階段最不快樂。通常小孩子都會喜歡趁小息或放學後跟同學一起去玩或打球之類,但我卻沒有這種動力,經常把自己收藏。我最不喜歡跟同學吱吱喳喳講是非,覺得他們的說話很無聊。正因為沒有社交,獨處的時間頗多,於是用畫畫來解悶。一般人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喜歡畫花、畫美少女等等,可是這些想法放在我身上通通不符合。我喜歡看老夫子漫畫,喜歡看高達決鬥,對仇恨之類的內容更感興趣,根底裡是為了平復心中的憤憤不平。同學覺得我奇怪,我也覺得很難找到了解我的朋友。盤根的負面情緒無處傾訴。到我後來返教會,朋友依然不多。在父母的影響下,我對人有戒心,也不懂得關心人。
性格沉默也不懂說出自己的感受,故認為唱出來是宣洩情緒的最好渠道。我相信自己有唱歌的天賦,撇除學業成績,最有能力和最自信的,就是站在人前盡情地唱,可是我連練歌的地方也沒有。父親習慣寧靜,只要他在家裡,我只能夠在浴室壓低聲音、輕聲地唱。儘管如此,我也從不氣餒,幾次校園團體歌唱比賽中獲獎;曾參加新秀歌唱比賽。後來我抱著勇氣參加了全港十八區歌唱比賽,在眾多激烈競爭對手中,奪得沙田區冠軍。我當然很興奮,不過我亦深知父親不苟言笑的性格,而且他也不喜歡我唱歌。我對他展示獎杯,他冷淡的一句「擺低啦。」雖然我已經盡量壓低期望,但終究最想聽到父母親的讚許,等待他們對我的肯定和認同,就算是簡單一句亦已足夠,最終我得到的只是失望和難過。
當歌手的夢想幻滅
獲獎後有位歌唱老師邀請我跟他簽三年經理人合約,教我唱歌之餘,承諾幫我接洽演出,安排上電視台節目,我滿有期待答允了。三年來跟隨他去酒樓、商場等大型活動做表演,沒有收取分毫報酬,更要動用積蓄去交學費給老師,我沒有懷疑過。終於有一天我問他,幾時可以在電視節目亮相,料不到他竟對我冷嘲熱諷,批評我沒有改變外貌,也沒有出眾才華,根本不是當歌手的材料。那一刻我如夢初醒,原來他一直所說的與承諾不符,我竟單純地相信他。夢想徹底破碎,實在很傷心,就連自己最擅長的唱歌也做不到,以後我還可以做甚麼呢?當時我在地鐵車廂,心裡淌淚,又埋怨神為甚麼我不能做歌星?我那麼懇切地祈求,為甚麼神不肯應允?此時,我突然聽到一把清晰的聲音:「你以為你想要的,我就必會給你嗎?」頓一頓聲音再響起:「你根本不是為了我而求,你只是為你自己而已。」我很不服氣地回應:「那又如何?」聲音:「你不要再自把自為了!」我哭了,失望極透。既然神已經親口對我說,心裡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放棄當歌星的夢。
踏上音樂事奉之路
過了幾年平實的生活,曾做過教育機構文職,後來轉職宣傳公關公司。公司老闆知道我的背景,推薦我去電視台拍攝兒童節目,成為「兒歌姐姐」。我本來就喜歡跟小朋友玩,所以樂在其中。以為不得已放下當歌手的想法,結果繞了一個圈,竟得償所願。那段時間,我跟朋友一起組織了一隊敬拜隊Hosanna,然後認識了音樂創作人西伯。感謝他很信任我,把自己的作品《全因為你》交給我去演繹,結果這首歌一唱就三十年,成為膾炙人口的經典。我唱過各類型的流行曲,發現自己更愛唱詩歌,有種跟神心意相近的喜樂,漸漸地推卻電視台的工作,投放更多時間專心去傳福音,直到2004年成為全職自由身福音歌手。
唱流行曲與詩歌最大的分別是,後者有神的靈同在,人從詩歌中感受到神的愛,神與自己之間的關係,台上和台下的私生活都要活出神的教導。感恩現在經常去本地或外國短宣,跟不同基督教團體合作,參加福音音樂佈道,也經常在不同教會教唱歌,相比做流行歌手,現在的人生更加精采得多了。
低落的時候神必與你同在
記得2004年,我跟拍拖六年、移情別戀的男朋友分手了,在分手同一天之內,也是在公關公司上班的最後一天,這樣還不夠,晚上跟父親發生激烈的吵架,當刻的情緒真是壞透了。本來約定了跟西伯的同享詩歌協會一起去澳洲和紐西蘭短宣,忽然有那麼多不如意的事出現,自問還有心力去應付一個月的旅程嗎?然而有聲音提醒我,去短宣是為了事奉神,終於帶著矛盾的心情出發。
有日在紐西蘭奧塔哥半島觀賞動物生態的時候,目睹信天翁用力拍動翅膀,劃過海面飛舞的情景。牧師告訴我,信天翁代表對愛情的忠貞,因為牠們奉行一夫一妻制,相伴終身,假如伴侶離逝了,也不會重尋新伴侶。我聽見後一笑置之,這世上哪有這種事!我一向愛情至上,卻受盡情傷的痛苦,甚麼「愛情專一」在當時的處境特別礙耳,失落之餘甚至幻想自己在此處懸崖跳下去!正當這種想法在腦袋不斷重覆之際,在蔚藍的天空上,我突然看到一個畫面,恍似幻燈片一樣出現金句,「你無論往哪裡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我突然間清醒了,人生總有情緒低落的時刻、不愉快的事件,但為何讓自己一直陷入悲傷之中,而忘掉神一直的陪伴和安慰呢!
與父親復和
成長階段跟父親的關係疏離,他自覺無力管教,於是帶我返教會,但他卻沒有繼續聚會。到我工作了幾年時間,有點積蓄,便跟父親說無法適應這種生活,決定搬出去住。所謂獨立生活,所有事情都要自己解決。小時候父母要求我學做家務,我沒有耐性兼發他們脾氣,那時候才想起來,他們可能想訓練我的獨立能力、照顧自己和別人的能力,當時沒有體會到這是父母的愛,只是雙方都無法好好溝通,深受傷害。
有一次我參加佈道會,牧師說如果跟家人的關係差,所做一切事奉也是枉然的。聽了這句話,我馬上反省,回到家中跟父親道歉。他微微一笑,抱了我一下。從小到大,父親從未擁抱過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雖則輕微,卻已經令我很感動。過了許多年後,他在媒體訪問中重提舊事,表示後悔曾經體罰女兒,沒想到有那麼深遠的影響。聽到他的自白,我感到欣喜。他沒有直接說「對不起」,不過這番話已經表示了歉意。
在病房裡的服侍
幾年前我參加了浸會醫院院牧部的義工探訪,連同敬拜隊去唱詩,關心院友。我是個內歛的人,因為成長環境的影響,習慣沉默寡言,也不懂得關心別人,但隨著經驗的累積,我學會了聆聽,也變得健談,原來我也有活潑的一面隱藏在內,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我時常提醒自己信了耶穌,就應該重新學習與人相處。這種性格上的轉變、自我發現與成長,連自己都感到有點驚訝。這幾年父親的身體狀態日漸衰弱,曾經入過幾次醫院,我差不多每天都去醫院探望他。有時候旁邊的病友看著我們父女,會流露出羨慕的眼神。我猜想可能很少人來探望他們,或是理解他們在病患中的痛苦,於是我把握時間去慰問和聆聽,也期望他們在詩歌裡得到力量。
期望人生的下半場
人生的上半場經歷了很多不愉快,現在我會把這些經歷看成寶貴的人生閱歷,是主在我身上的美善作為,令我唱詩歌的時候,轉化為感染別人的力量。無論是家庭、感情、事業或自己的想法,都希望能夠透過見證,與人分享。來到人生下半場,我更多珍惜家人和朋友,珍惜相聚的時光。未來我打算慢慢減少音樂事奉和演出,用多點時間去栽培學生。我很感恩有許多優秀的學生,他們都具備天賦的音樂才能。聖經約翰福音有一句「祂必興旺,我必衰微。」我認為非常真確,如果我不認識主耶穌,可能我會驕傲自己的能力,妒忌學生的優秀。現在的我,只感到無限安慰。
疫情期間,我學會了插花,考取了咖啡師的資格,還有完成了神學學士課程。對我來說,閱讀、做功課、講道全部都是艱難且緩慢的學習,但我非常盡心去完成每一個學習,享受跟神親密的關係。做到的事情還有許多,例如上年完成個人三十周年感恩音樂會;今年有機會在澳洲一間服務華人癌症病患者的機構,主持兩場靈性藝術工作坊,讓參加者藉著畫畫去了解內在的情緒,舒緩內心的傷痛。我希望日後繼續嘗試帶領工作坊,把詩歌和藝術結合。至於未做到的事情也有很多,但最緊要最盼望是媽媽願意信主。我想起喬媽媽(喬宏太太小金子)的提醒,「明天一定有,但不一定有你。」願我身體健康繼續為主作工,珍惜家人朋友相處機會,把自己生命獻給主,繼續專心為神唱歌,作美好見證,祝福自己祝福別人。